明明吴老三媳妇都很赞赏她的绣品了,那老太婆还反悔,不肯送她去绣坊。
钱土顾不得其他,吓得捂住了她的嘴巴,脸色煞白,“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可是对奶奶的不敬,要是被听了去了,你又要挨打了。”
“你个兔崽子还知道不敬,怎么不见你孝敬孝敬你老娘我?”
张桂芳一把扯下,好似被夹了尾巴的老鼠跳脚得厉害,“钱木,我才是你娘,你该向着我,你知不知道?”
耳朵被一股巨力扯着,疼得厉害,钱木硬是抿着唇不说话。
娘是娘这没错。
可奶奶也是他的奶奶。
奶奶向来公平,娘说的这话就是错的。
既然是错的,他不会向。
张桂芳揪着耳朵把对钱老太的不满全都数落到了钱木身上,借此疏散内心的怒火,全然不顾自己的话有多难听,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是多大的伤害。
耳朵疼。
心里塞。
钱木鼻子酸得厉害,死死的咬着唇不让眼眶里的眼泪落下来。
“胳膊肘往外......哎呀!“
骂着骂着,张桂芳眼前顿时一亮,忙撒开已经被自己揪得发白的耳尖,激动的一把抱住了钱木,“儿阿,娘咋就忘了呢。”
说着把钱木推开了来,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撑着,更是哄着嗓子替他擦去再也控制不住留下来的眼泪,“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
钱木吸了吸鼻子,倔强的把眼泪憋了回去。
“钱木,现在到了你孝敬我的时候了,”张桂芳先是卖了一波惨,说自己如何如何可怜,没有银子傍身,还总是被打被骂,把钱木哄得一愣一愣的,这才展示真正的目的,“儿阿,你是你奶的孙子,娘知道的你奶私藏了不少好货,你就去跟她求一求,让她给一些碎银子你,你奶是不会拒绝的。”
“不行,”钱木想也不想的拒绝,小小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在张桂芳脸色黑下来的瞬间,伸手在裤腰袋里掏出了几十文钱,没有半分不舍的递了出去,“娘,我不能去找奶要银子,这些银子是三叔给我的工钱,拿给你去花。”
他现在长大了。
要跟着三叔走荡给家里挣银子,怎么还能够开口去给奶奶要。
这十几文,是三叔给他这个月帮工的辛苦费。
本来他是要给奶奶的。
奶奶不要,让他给自己买好吃的,好玩的。
“你三叔就给你这么点?”张桂芳嫌弃的接了过来,细细数着,才28文,“一个月的?”
“嗯,”钱木点头。
张桂芳冷哼,“你真是够蠢的,一个月就28文,真是容易打发。”
钱木皱着眉纠正了起来,“娘,不少了,我都没帮到三叔什么,三叔能够给我这些,我很感激。”
去村里干活,都是大哥在给三叔打下手,而他就是带着弟弟们在周围玩着,时不时的帮忙递点东西。
“行吧行吧,有总比没有好,下次你三叔要是再给你,你记得多要点。”
张桂芳没有念叨下去。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钱牛那个愚昧的,肯定早就把银子交给老太婆了。
现在说再多也没用,又不是再去找他要银子。
“嗯,”钱木淡淡的应了一声,撒腿就走了。
钱木有,钱火应该也有吧?
找到机会把钱火逮住,在张桂芳的一通盘问下,钱火这才不情愿的把自己身上的十文钱交了出来。
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荷包,张桂芳一脸魇足。
这银子阿,果然自己握着就是舒服。
已是入秋时节,却没有一丝凉意,热得村道上坐着聊天的妇孺人手一把蒲扇,恨不得把手扇断。
扇出来的风,是热的。
可是不扇,更热。
这雨,还是没有要下的迹象。
接下来的日子,大福每日夜里都勤劳得厉害,总要往深山里跑一趟。
钱老太总是每日忧心的检查欢宁,担心她神力透支身子不快。
时间就这么一日日的过去。
大半个月过去了。
吴美仁没等回来,倒是先等到了家里的井枯竭。
这下就是连包包子都包不成了。
没有水,日子更是难过,浑身上下都提不起来力气。
家中的壮汉,也都在家平躺着休息。
日盼夜盼,三天又过去了,井底就只有一小坑浅浅的水,就是拿碗刨都刨不起来,喝都喝不上,只能够用手指沾着点一点唇边,缓解饥渴了。
家中叫苦连天,孩子渴得厉害,往日的乖巧早就不复存在,小小的一点事情就能吵起来。
村里村头都问遍了,周围几个村也是干得厉害,目前知道的,也就只有周大狗家的井还有点水。
孙翠翠跟吴老大媳妇便带着两斤面粉,想着去讨上那么一些,好让家里人都能喝上一口。
谁料只有周大狗媳妇在家。
周大狗媳妇将二人拦在门外,靠在门板上,两脚搭着,盘着手,好不嚣张,“若,我当是谁来了,稀客阿。”
阴阳怪气得厉害,孙翠翠脸皮薄,被说得有些不自在。
心里念着家里,还是把面粉递了过去,“大狗他媳妇,我们是来借水的,这点面粉,小小心意,你快收下。”
周大狗媳妇端着姿态,将面粉接了过去掂量着,挑着眉问,“这面粉,我家现在也不缺阿。”
全村上下就她家的井里每日还能够打上个三桶水了。
村里人来借水,哪个不是带着东西过来的,其中最多的就是面粉了。
往日里她希望有的,如今却是瞧不上了。
吴老大媳妇讪讪笑了笑,“大狗媳妇,咱们就借一点点就行了。”
晃了晃手里的铁盆,也就脸蛋大小。
周大狗媳妇那是连看都不看,鄙夷的嗤笑一声,“借?”
“还真好意思说,借了你们还得上吗,现在的水,可是珍贵着呢,哪里能够随随便便就借出去。”
看着二人的脸色难看了下去,周大狗媳妇只觉得心中出了一口恶气,畅快十足。
不是说她是白眼狼不愿意帮她拉货吗,不是看着她被别人欺负站在一旁看好戏吗,不是对着她炫耀赚了多少银子吗?
有什么好得意的,现在还不是要求着她。
吴老大媳妇那叫一个气阿。
当初大家伙都吃不饱饭的时候,他们对周家并没有区别对待,反倒慷慨解囊,现如今不过就是借点水喝,还这般阴阳怪气。
念着家里的老人孩子还在等水喝,把心中的恼怒压了下去,软着嗓音道,“大狗媳妇,你放心,等家里的井有水了,今日借你的,一定十倍奉还。”
周大狗媳妇鄙夷一笑,声音尖锐得厉害,“等你们家的枯井有水阿,那时局就不同往日了,别说什么十倍了,百倍我都不一定稀罕,”
“要水是吧,行。”
撇了一碗那铁盆,狮子大开口起来,“你们家不是发财了吗,当时那么多禽兽卖了不少银子吧,按照咱们乡村的情谊,我也不多要你们的,一盆水,一百文。”
别说孙翠翠脸色难看了,饶是性子再好的吴老大媳妇都忍不住爆了粗口,“大狗媳妇,你这是掉钱眼去了吧,一百文,你还真好意思喊阿,你怎么不去抢?”
“发村难财,你就等着天打雷劈吧。”
周大狗媳妇难得的好脾气,也不生气。
双手一摊,一脸无所谓,“话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村难财阿,我才不干那种缺德事。”
“吴老三当时不是说我白眼狼吗,我就当白眼狼了。”
“嫌贵阿,嫌贵你们别买阿,多的是人想要来买我的水。”
出了口恶气,周大狗媳妇笑得花枝乱颤,看得人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