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杨宸身骑一匹棕红骏马,在一行人的最前面,奋起扬鞭。
当远远见到朝廷一行人马之后,又勒马而停,作为学生,还是害怕自己的老师说他不顾安危,纵马无度。更担心朝廷这一行人里混着别有用心之人,安插的探子,让其他人知道徐知余在杨宸心中的份量之后,有其他心思。
当马车渐渐靠近,“大宁楚王殿下到!”安彬一声大喝
直道之上的队伍直接停下,前来宣旨的礼部左侍郎赵构和新任的海州刺史徐知余下马车前来跪拜,
“二位速速请起吧”杨宸一边说着,一边望着起身的徐知余,眼神炽烈。
“孤在城外巡游,碰巧遇上了二位大人,那就一同进城吧”
就这样,杨宸骑着马,守在徐知余的马车旁,一行人缓缓进城。
和珅作为定南卫巡守,已经率阳明城内诸多官员候在城外。无他,圣上有诏。出城跪迎使臣是臣子本分。
赵构在城外,宣读了永文帝杨景的旨意,因为杨宸是遇到兵事,全速往定南卫而来,只有兵部和礼部的文书。
真正封王的旨意,要朝廷的特使在此阳明城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七子杨宸,太祖皇帝之嫡孙,朕之嫡子,纯孝谦仁,奉礼守教,醇谨夙称,恪勤益懋,孝行成于天性,子道无亏;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念枢机之缜密,睹仪度之从容,今封楚王就藩定南卫所,望上卫国家,下安生民,钦此”
“儿臣接旨!”杨宸在城门之前跪着接下圣旨,他很清楚圣旨中的含义,不过格外强调嫡子的身份是为何?
“楚王殿下,还有旨意呢”赵构说完,又从身后的宦官手里拿出了另一份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今楚王就藩,着礼部,户部派往定南:米五万石,银五万两,黄金一千两,锦四十匹,紵丝三百匹,纱、罗各百匹,绢五百匹,冬夏布各千匹,绵二千两,盐二百引,花千斤,皆岁支。马料草,月支五十匹。其缎匹,岁给匠料,付王府自造。”
“儿臣,谢父皇隆恩”杨宸的神情已经有些激动了,这点数目对天家不过是寻常一笔,但给和不给的圣意,全凭皇帝心意。他的六哥吴王杨洛就藩平海卫可未曾有如此封赏。
众大臣也是面面相觑,唯有和珅,气定神闲,深以为自己所料无误,押对了宝。这楚王殿下在陛下眼里的份量可见并非朝中大臣所言那般无足轻重。
城外一番热闹之后,杨宸在楚王府设宴为赵构和徐知余接风,和珅也来作陪。
徐知余新任海州刺史的文书已经发往海州,明日便得去海州赴任,而赵构作为礼部官员,在藩镇多有逗留并不合适,所以这是接风宴也是送行宴。
“此番,赵大人自京城一路跋涉而来,多有辛苦,小王敬赵大人一杯”杨宸说完,一饮而尽。至于赵构这类朝廷的的老油条子,自然是一番下臣惶恐,口中说着惶恐,可饮酒绝非是杨宸这类愣头青可以轻易撼动的。
和珅也在一旁附和,对杨宸多有夸赞,虽是定南之臣,可并不直接受命于杨宸,只是名义上杨宸的下臣,如此献媚,让徐知余也有些意外。
当然,今晚杨宸心里真正的主角是徐知余,从前在宫里,议论天下之政多有不便,如今在这楚王府,可就决然不同。杨宸心里,已经憋下了太多话语。
一番热闹过后,杨宸领着赵构在王府逛了半个时辰,便使了个眼神由着和珅带出王府去往朝廷设的官驿了。
而徐知余则由杨宸领着进了王府内院听云轩内。
“殿下,可是有事问询于臣?”徐知余怎不清楚自己弟子的心思。
“老师”杨宸一边给徐知余敬了杯茶,一边开口。
“今日父皇的圣旨,与我在宫中受封的不是同一封”
“那是宫里内臣宣读,这是朝廷礼部左侍郎所读,自然是有所不同”徐知余还是习惯性的抚了抚自己的胡须。
“今日父皇圣旨中为何言我是嫡子,从前的旨意可绝无仅有”杨宸今日最大的疑惑便是于此,从前在宫里,总有风言风语说他不是皇后所出,陛下也从未说过杨宸是嫡次子的言语,也是如此,杨宸心中以为和自己母后那一堵无形隔断母子之情的墙也分外强烈。
“殿下,是太祖皇帝亲自下旨就养于当今皇后,自然是嫡子”
“这便算了,今日朝廷所赏的金银为封王之最,对天家而言这不过是九牛一毛,可父皇重上勤俭,三哥辽王,四哥秦王,六哥吴王就藩时朝廷可都没有给这么多的赏银”
天恩浩荡,从来便是双刃剑,稍有不慎,也是催命符。
“殿下,这些且安心收下,不必惶恐,布匹器物多是宫中私库所出,定南穷苦,不比其他三藩,陛下在朝堂之上已然说过,众臣并未有所言语”
杨宸现在还有个身份,六部之首宇文杰的东床,六部官员也不可能驳了自己顶头上司的面子。
“殿下以为,太祖封王就藩的国策如何?”徐知余见杨宸未作他语,主动问及。
“皇祖父封诸位叔王就藩多为中州腹地繁华之地,其实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卫军不过数千,无非是想诸位叔王勿要非分之想,太平一世;父皇自永文二年北伐北奴受挫,未曾出兵于国门之外,所以让孤和诸位兄长就藩四卫,以建藩以卫国,和前朝多有不同”
杨宸在徐知余面前,毫无保留。
“是也不是,太祖以前朝宁国公自北地起兵,匡扶天下,可前朝皇族大多居于京城,悉数被诛,如此方有封诸位王爷于中州腹地,又设永安匾遗诏立储制隔绝历代皇家同室操戈的惨剧,而陛下,只愿与民休息,不喜兵事,军权事大,有设四卫封王,按朝廷旨意领兵事,建藩卫国不过是陛下一时之策,依臣所见,不出十年,天下安定,府库充盈,百姓安乐之时,以陛下之圣明,定然会撤藩内迁”徐知余开口,就是杨宸心里最大的忧虑。
真要是四位藩王发难,天下倾覆不至于,但生灵涂炭定是不可避免,数十年之经营,定然付之一炬。
“孤以为,为父皇分忧即可,其他的,孤不会多想”
“如此甚好,殿下以为,宇文家等世家如何?”
“孤只知,天下百姓苦世家已久,世家门阀百年,早已是尾大不掉之势,父皇在广武十五年建言开科举取天下优等士子入朝为官,可世家百般阻挠,若非皇祖父圣明,强力推举,如今天下士子依旧报国无门,可即使有科举,世家封地以内,朝廷政令难以施行,多为世家家奴所行”
“陛下贤明,不忍百姓涂炭,所以对世家多有优待,但依旧是扶新世家取旧四族而代之,就以皇后母族宇文家为例,关中良田,三有其一,宇文一族,六部三司,天下百州,无孔不入,臣以为,陛下定然会用诸位王爷制衡世家,再行削藩”
“所以,老师以外,孤和诸位皇兄是父皇的磨刀石”
“其余三位王爷臣不知陛下的考量,但殿下,臣以为陛下期望甚远,殿下以为,圣恩优待如何?圣恩刻薄如何?”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孤不敢妄言,但学生知道,正是父皇之前的所为,百官才以为孤是救火王爷,做不长久,没有闹出六哥封吴王那般朝野震动”
“殿下心中有数即可,臣不便多言,臣以为殿下当在定南卫做出一番成就,方才可让陛下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至于宇文家,于殿下而言,福祸不可避,坦然视之;陛下仁义治天下,四海有升平之景象,是天下百姓之福,至于所言北伐之语,是削世家之举,殿下要多为陛下分忧”
“谢老师提点,老师以为,学生想上书朝廷,平定皇叔旧党一事该当如何?”杨宸还是说出了今晚预谋已久的话题。
“殿下的当务之急,是就救因大旱百姓于水火之中,至于兵事,平定乱党只为其次,为朝廷分忧才是重中之重”
“学生明白”
入夜,师徒多年心中之慷慨,付诸于把茶以论天下大势的言谈当中。
门外的青晓,见此情形,未有打扰。
他的喜悦,自然是她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