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订婚提上日程,小两口就别提有多忙碌了,选四季的衣服,两人还计划要拍一组当下最流行的婚纱照,要装修,要准备婚礼......
一大堆需要准备的事情,算下来,两人想赶在年前结婚都太紧张了。
也不知是哪家的老人,到庙里给两人合了八字,索性把婚期订在了年后二月底。
这样一来,婚礼也能准备得更充分了。
冯艳军的路子多,办婚礼的事情,基本上用不上,冯艳红操心。
李伯山原本是想等冯艳军订婚之后,带媳妇儿孩子一起回趟银城的。
可没等到冯艳军订婚,他实验室那边就出了些事情,市里也催着他回去开报告会,就只能他自己先回去了。
入冬之后,李伯青的身体状况明显不太好了,李忠这段时间陪他在道观里,整日忧心忡忡。
冬季的第一场雪之后,一向身体康健的老道却病倒了。
总听人说,给他看病的老中医与山下老道不对付,两人见面也只有互怼的时候。
可老道生病了,一向懒得出诊的他却毫不犹豫地背起药箱下山去了道观。
老中医来了两回,第一次还给留了三日的药方,当时所有人都是以为老道不过就是得了一场风寒,第二次来却只剩下了摇头叹息,此时众人才警醒,原来不止是风寒那么简单。
老道的气色不佳,神态却亦如往常,见他的模样,微微欠身笑着说道:
“姚兄莫要悲叹,老道如今尘缘已了,只可惜,与我这两个徒弟师徒缘浅,还要多谢姚兄。”
“谢我作甚,这些不都是老道你攒下的机缘吗?说到底,我该谢谢你这老道,让我躲过了一场浩劫,如若不然,我的下场,恐怕也如同我那师兄一般了。”
他当初是因为在城里跟这老道打了赌,赌输之后,就随了这老道来到了这云锦村,并承诺过,老道不死,他不离村。
可也偏偏是因为与老道的这一赌约,让他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躲过了一劫。
而他师出同门的师兄,却因为被特殊对待,用一根麻绳,自尽在牛棚里。
后来他得知师兄的遭遇,又痛惜又怨怼,无数次梦回之时,都想着若是当时自己在,师兄是不是就不会走上那条路。
几十年过去了,他也算想明白了。
就算是他在,也未必能接受得了,当时的情形。
从前是受人敬仰,救死扶伤的大夫,突然之间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是谁能坦然接受?
那场浩劫里,不光是他的师兄,还有许多,认识的,听说过的,或是疯了,或是被下放到乡下。
相比之下,他这主动下乡的,待遇倒是好了许多。
机缘这东西,他解释不清,老道恐怕也讲不明白。
“道长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在下替你去办。”姚大夫郑重道。
“谢过姚兄,不过不必了,有他们在。”老道指了指李伯青和他另外一个傻徒儿,钱唐。
钱唐这人,其实脑子不笨,但有些事情他就是不太能转的过弯儿,学起东西来比伯青慢,却胜在一个勤字上。
姚大夫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嘱咐李伯青几句,背着药箱离开了道观。
“钱唐徒儿,为师如今即将羽化,你的课业恐怕是要落下了。你的机缘不在此,师傅走后,道观内的这些书籍,就留给你保管,你就下山去吧。”
“记住,就算师傅不在,你的课业也得勤加练习。”
“师傅,徒弟哪里也不走,徒弟替您守着这道观......”钱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老道打断了话。
“下山也是师傅留给你的课业,等你的机缘到了,尘缘了了再回来不迟。”
老道转头看向面色苍白的李伯青“升天羽化不过是早晚,莫要哀叹,莫要悲痛,道法自然,万物自有去处。”
“老道早就在后山给自己留了块地方,葬了便是,不必挂记。”
“是,师傅。”
李伯青神情没有什么变化,答应得更是爽快,比起钱唐那张哭丧的脸,他的样子显得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了。
老道即使病入膏肓,只要能起身,必然还会去做早课,教习钱唐和李伯山。
最终还是升天羽化了,当时只有李伯青守在他的身边,老道在李伯青修缮了道观之后,才给自己准备了一口薄棺材。
从前李伯青没入道观之前,他想着自己往后只需一张草席,能下葬便好,反正往后也无人祭奠。
李伯青入了道观之后,他便换了想法,虽说这徒儿没有常人之寿,却也是他的机缘,一口薄棺材他还是受得起的。
办完丧事,李伯青在老道的房间里静静地坐了两天,再出门的时候,已经是艳阳高照,冰雪却不见消融。
“钱师弟,我帮你做好安排,去海市吧。去找我大嫂,就说是我介绍你去的。”
钱唐傻了眼,他这师兄平常看起来挺靠谱的,怎么这么重要的时候,他却不好好想想合不合适了呢?
“李师兄,这不好吧?我去找你大嫂一个妇道人家......”
李伯青冷眼瞥着他“我大嫂姓冯,冯艳红听说过吗?”
“呃......当我没说!呵呵~冯总的威名我早就听说过。”
钱唐一秒变脸,心里也把刚才的想法收了回来。
“钱师弟,上一次的教训,该好好吸取,到了海市之后,也一样不要轻信任何人,踏实本分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富贵自会来。”
钱唐木愣的点头,也难怪师傅会更喜欢这位比他小的李师兄了,说话都越来越像师傅了。
前脚送走钱唐,后脚李伯青也垮了肩“爸,我想回家了。”
李忠虎躯一震,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那我去买票,咱们回海市。”
李伯青摇了摇头“我想回银城,想吃煤老头儿的爆米花儿,要让他多加蜂蜜的那种。”
“好,爸爸去准备一下,给你妈妈打个招呼,咱们今年回家过年。”
“也不用,欣然那么小,哪里受得住折腾,咱们俩回去一趟,赶在元旦前回海市就好。”
要是回家过年,他大哥大嫂肯定又得带着孩子一通折腾,他舍不得。
李忠像是被人扼制住了喉咙,眼眶发酸。
原本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儿子,是真的想放弃治疗。
临走之前,李忠还是去找了一趟姚大夫,姚大夫也在打包东西。
他原本就是跟老道有了对赌条约,才一直留在这里的,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在镇上,他也打算把诊所开到镇上去了。
“为了你儿子的病来的吧?”
姚大夫这人平常都是绷着一张脸,看到李忠倒是有了一抹难得的笑容。
“这些药是给他备下的,能吃到明年四月。”
李忠怎么会不认得这药,平常伯青出门,姚大夫都会给上一瓶这个药,这次一下子给了五瓶。
“明年四月若是他还能挺得住,那就在把他带来。”
姚大夫的这句话,每个字都如同钢钉,顺着脑门儿砸进了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