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好了房子,猪头三和秀姑两个就高高兴兴的搬了过来,因是行李不多,就两个小包袱,猪头三就谢绝了阿随的好意,自己背了包袱,领着秀姑搬进来了。
刚到后门,迎面就见一个十七八岁一脸憨厚的少年,领着一个年轻妇人迎面而来。后边还跟着一个面容愁苦,背着包袱的老嬷嬷。
东边院子的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高颧骨、容长脸、满脸刻薄的女人堵在门口,正是驴肉店的老板娘赵大娘子,只见她一脸嘲讽的看向垂头的少妇。
“赵嫣娘!你倒是真好意思!以前风光过好日子的时候不想着我们,现在流落街头了,过不下去了,就想起你还有哥嫂大侄子了?”
那年轻的妇人垂着头,一双细白的手绞着衣襟,一言不发,满脸通红。
只见那憨厚的少年往猪头三这边瞥了一眼,又涨红了脸小声劝堵着门的赵大娘子道:
“娘,你少说两句,有邻居看着呢!先让姑姑进家里去吧。”
妇人往地上啐了一口,恨恨的道:
“呸!忘恩负义的东西,一个拖油瓶罢了,她算是你哪门子的姑姑?
咱家的光景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当初进京投奔她,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头?人家安安稳稳的过了十几年呼奴唤婢、高门大院的好日子,又做了官老爷的正牌夫人,可曾想着咱们?给咱们什么好处了?
等咱们千辛万苦的进了京,她倒不争气的被人休了!害的我们白跑一场,如今好不容易开了这个卤肉铺子。勉强也就够咱们糊口,多两张嘴吃饭,哪里养的起?你还娶不娶媳妇了?”
妇人一张嘴像是刀子一般,说的少年哑口无言涨红些脸说不出话来。
一直抱着包袱不说话的赵妈妈忽然开口了:“大娘子,这可不赖我们姑娘啊!我们姑娘当初和敬郎青梅竹马郎情妾意,你们家老爷子嫌弃他家贫穷,一声不吭的就把我们姑娘卖了。那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头。
还好后来敬郎发达了,接了我们姑娘出来,才算过了几天好日子。你们寻来的晚了,也要怪到我们姑娘头上不成?”
猪头三虽然曾做过几年土匪,但向来是侠义心肠。听了妇人夹枪带棒的几句话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见嫣娘身段姣好,举止风流,不剩娇怯,就先怜惜了几分,忍不住几个大步走上前去,挥舞着大拳头道:
“你这妇人好生无礼!既是小娘子落了难,投奔了你来,不过是多两碗饭的事儿,怎么如此不近情理?”
赵大娘子后退两步,仍嘴硬的道:“你......你是哪里来的姘头?要替这小贱人出头?不如干脆自己领回家里去,为何要让她来拖累我?”
猪头三想不到妇人会说出这种话,一时之间反倒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嫣娘飞快的抬头看了猪头三一眼,又含羞低头,小声争辩道:“嫂嫂莫污人清白,我和这位大哥素昧平生。想来是大哥狭义心肠,路见不平罢了。”
一听这宛若出谷黄鹂的柔弱嗓音,猪头三的身子就酥了一半。
他长在乡野,哪里见过这样的女子?倒是和画儿里走出来的人一般,让人忍不住的心生怜惜。
秀姑此时也走了过来,对着众人微微识礼,才拉了拉猪头三的袖子,佯装生气的嗔道:
“才搬来第一日,爹爹又要惹事!我们赶紧回家去吧。这位婶婶就是嘴上说说,等她消了气,不会真的不管这位漂亮姑姑的。”
嫣娘也急忙含泪哀求道:“嫂嫂,我们不会白吃饭的。家里有什么活计,我和赵嬷嬷都会帮忙干的,只求嫂嫂给我们个住的地方,赏两碗饭吃就成。”
美人垂泪,看的猪头三更是义愤填膺,可是唯恐妇人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且秀姑又劝他赶紧走,莫掺和人家的家务事,只得闷闷不乐一步三回头的进了隔壁院子。
堵在门口的赵大娘子看着自家儿子傻傻的看着秀姑的目光,再看看风韵犹存的嫣娘,不禁想起昨日房主刘婆的话来。
新搬来的不知道是哪个官员的亲随,听说是个武艺高强的,极得主家宠信,这房子便是管事儿的亲自给安排的。
如今一见这父女俩进了隔壁的院子,便知道这就是刘婆说的新租客了。
自己一家人千里迢迢投奔嫣娘,就是听说她富贵了,一方面是想来得些好处,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借着她给儿子讨一门亲事。
没成想却扑个空,不得已才租了刘婆的屋子,前面开了间卤肉铺子,后头自家人住着,日子虽过得去。但是自己家这条件,无依无靠的,没权又没势,想给儿子在京城找个好媳妇,怕是难了。
如今,这隔壁的丫头,不是正合适吗?长的好,嘴又甜,一瞧就是个会过日子的。虽然不知家境如何,但是有个主家受重用的爹呀,想必以后前途必定是不可限量的......
而且,嫣娘细胳膊细腿儿的,干活儿虽不顶用,但是长的好啊,瞧瞧刚才那莽夫,看的眼睛都直了......
赵大娘子这么想着,忽然抿嘴一笑,伸手过来挽着嫣娘的胳膊。亲亲热热的道:
“倒是被这小姑娘看出来了,嫂子就是过过嘴瘾,怎么会真的不管妹妹死活呢?
放心,就是哥哥嫂子少吃一口,也不能委屈妹妹。妹妹可别恼,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妹妹最知道我了。”
对于赵大娘子突如其来的转变,嫣娘虽然不知道个中缘由,但是嫂子愿意收留自己,总算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自从在白云庵里给杜氏下毒未遂被赶了出来,主仆两人身上为数不多的钱财很快就花干净了,被店家从客栈赶了出来。二人又没有能赚钱的生计,只得流落街头。
还好走投无路之际,两人竟然在街角遇到了多年未见的赵大哥。当初母亲去世时她已到了说亲的年纪,继父嫌弃敬郎家贫寒酸,就狠心把她卖了。
赵大哥当初对这个继妹也还算是不错,见她现在如此潦倒也是心生不忍,硬着头皮把嫣娘领回了家,无奈赵大嫂不容,硬生生的把人又撵了出去。还好侄子赵二郎是个憨厚的,放心不下这个漂亮姑姑,得知母亲撵了嫣娘走,又跑出去把人追了回来,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自从嫣娘在这铺子里住下,赵大嫂的日子反倒轻松许多。原来跟着嫣娘服侍的赵嬷嬷自然是不配再做贴身服侍的活儿了,就打发到厨房做粗使婆子,每日里烧火煮肉,洗衣煮饭,洒扫整理,被赵大嫂指使的团团转。
至于嫣娘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就被赵大嫂打发到前头铺子里负责卖卤肉。还别说,虽然嫣娘也不算年轻了,但是架不住底子好,又会保养打扮。只要她抓一把瓜子儿往卤肉铺子门口那么一站,铺子里的生意都比以前好了几成。
那些原来只想买半斤卤肉打打牙祭的人,当着美人儿的面儿也不好意思只买那么一点儿,开口便是要三斤五斤。还有些人是听说这里有个娇媚的卤肉西施,特意绕了几条街过来买卤肉,就为了看嫣娘一眼。
更有那些妇人,专门来瞧瞧是个什么样的狐狸精,勾的家里的汉子三天两天的去买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