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俞之答应让叶时意来,原是想着让他跟在自己身边的同时,学一些东西。
重点是跟在自己身边。
而不是每天人影都见不着。
今天,他刚开完会回来,发现叶时意又不在办公室。
他忍着不悦,坐下,看着面前的吴秘书,单刀直入问:“我让他来公司是来跑腿的?”
吴秘书可以说是非常冤枉了:“您不是说,多让叶先生接触一些公司事务吗……”
“下次他的工作,都要事先知会我。”
“是。”吴秘书一口应下,并把手中的文件交过去。
蒋俞之打开,随便看了几眼,看到某页上签的名字,蹙眉问:“这份文件怎么是他签。”
上面赫然是简亚的名字。
“因为是临时发下来的文件,负责人在出差,而且也不是什么重要文件,就让他签了。”吴秘书道,“您放心,都是我看着签的,资料没有问题。”
“嗯。”蒋俞之道,“最近医生怎么说。”
他原本想的是把简亚安排到别的城市去,但心理医生不建议简亚现在换环境,所以只能就近就在这边先做着。
安排的职位不算很小——毕竟简亚的简历非常优秀,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大职位。
“医生说略微有些好转了,轻生的念头明显有减少,还说……要给简助理一些目标和希望,这样对治疗病情更加有用。”
“细节你不用跟我说。”蒋俞之道,“等什么时候医生说可以离开b市了,你再来通知我。”
吴秘书点头:“明白。”
吴秘书刚出去,蒋俞之就接到了臣鸿拓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后他才想起来,臣鸿拓似乎挺久没来烦他了,也是少见。
“嗯。”
“蒋老大?忙不忙啊。”
“不忙。”蒋俞之把文件丢到桌上,往椅子上一靠,“什么事?”
“嘿嘿,猜猜我在哪儿?”
“挂了。”
“哎别别别啊!”臣鸿拓赶紧自己说了,语气笑嘻嘻的,“我在a市呢,都过来大半个月了!”
蒋俞之哦了声,显然不是特别感兴趣。
“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吗?”
蒋俞之:“……”他这朋友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不是,”臣鸿拓立刻反应过来,“我意思是,你知道我来a市住哪吗?”
也不知道是他最近脾气变好了还是怎么的,现在居然还有耐心答一句:“不知道。”
“我住在陆康鸣这。哇……他这房子,又小又破,要不是他非求着我住下来,我才不住呢!”
不知道是不是蒋俞之的错觉,他总觉得臣鸿拓的话里莫名带了些炫耀。
“说重点。”
“就是,我这不是瞒着我爸妈过来的吗,他们非让我去非洲……”
蒋俞之挑挑眉:“不是我提的。”
“我知道,都是我爸。反正我不去!”臣鸿拓顿了顿,“然后……他就把我的卡全给停了。”
“妈的,我都要三十岁的人了,还停我的卡,真的是……”
“说明你三十岁了,经济控制权还在你爸手上。”蒋俞之嗤笑一声,“丢不丢人?”
“丢人。”臣鸿拓脸不红心不跳道,“所以你借我点钱,我去创业,然后回去气死他们。”
蒋俞之扯扯嘴角:“你是打来说笑话的?”
说完,他隐隐听见背景声。
“晚饭吃什么?”是陆康鸣的声音,陆康鸣就是典型的两面派,此时说话声音温和得很,不像平时跟叶时意谈工作时那般冷淡刻薄。
“炒面吧。”臣鸿拓应完,立刻回到通话中,“行了老大,我挂了,记得给我打钱啊!我以后一定还给你!”
“滚。”
挂了电话,蒋俞之抬手,按下吴秘书的快捷通话键。
吴秘书接得很快:“蒋总。”
“给臣鸿拓卡里打两百万。”多了他怕这傻逼全被陆康鸣骗了去。
“好的,马上。”
*
叶时意跟着某个部门的经理一块去谈了个项目。
蒋俞之私底下在几个经理间说过,他不在,什么重要的事都能找叶时意,能让他多磨练磨练,所以经理就找上了门。
叶时意原本不想来,但经理说所有都谈妥了,只是去签个合同就回来,他想了想,就还是跟过来了。
项目的确是已经谈好了的,经理非常娴熟地跟对方打着官腔,叶时意听着学到了不少,这一方面的事,他在蒋俞之身上似乎还真的学不到。
“合同是您带回去给蒋总,还是我直接拿回公司?”一切谈完已经是下班时间了,经理笑眯眯地问。
“我拿着不好,劳烦你带回公司吧。”
“为什么不好?”经理笑了,“您可是蒋总的丈夫啊。”
叶时意不好意思笑笑:“还是带回公司吧。”
经理没再强求,他现在再傻都看得出来了,虽然公司里传两人亲亲密密、如胶似漆的,但似乎还是有那么一点生疏。
经理道别后便独自开车回去了,叶时意拿出手机,下意识要给蒋俞之打电话,想问问对方要不要一块回去,想了想又停住了。
如果他在开会,那自己岂不是打扰他了。
他抿唇,正要收回手机,一阵铃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是陌生号码,号码归属地是a市。
自从胡乐来到b市后,他就没再接过来自a市的电话,就连陆康鸣都是直接给他弹语音视频的,所以他看到归属地后有半瞬的愣怔。
然后很快调整过来。
“你好。”他接起道。
“是叶孟然的家属吗?”对面的女声语气非常公式化。
“……是的。”叶时意不自觉坐正身子,难掩语气中的紧张,“他怎么了吗?”
“他二判下来了,不知道吗?”女人道,“判轻了很多,对面虽然已经上诉了,但一时半会还开不了庭,有人让我通知一下你,如果你要申请取保候审,那得递申请表。”
叶时意脑里消化了半天。
之前人都见不到,现在可以取保候审了?
“喂?在吗?你要不要申请啊?”
叶时意立刻回神:“……我知道了。”
……
“回a市?”蒋俞之正在解领带准备去洗澡,转头一看,身后的人都已经开始收拾起行李了。
“嗯。”叶时意道,“去办好手续就回来。”
“要几天?”
“还不知道……我尽量快一些。”
说是快一些,公司那边的事总得要和叶孟然好好交代,怎么说也是一周左右的日程了。
“没关系。”蒋俞之道,“慢慢来,不着急。明天几点的飞机?”
叶时意把行李箱锁上:“下午三点的。”
“我送你过去。”
叶时意忙道:“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
次日,蒋俞之还是把他送去了机场。
“有什么事就联系我。”蒋俞之道,“那边的流程我也交代好了,你过去把申请递上去,很快就能接到人。”
叶时意点头:“好。我离开这几天,公司的事……”
“这你不用管,会有人替上。”蒋俞之挑眉,“先说说我两的事。”
吴秘书自觉退避。
叶时意愣了愣。
他们……什么事?
见他一副茫然的表情,蒋俞之显然不太满意,他微微眯起眼:“你少说也要去一个星期……不会想我?”
叶时意心上一跳:“……会的。”
蒋俞之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他抬手,揉了揉叶时意的脖颈:“每天一个电话。早上或睡前都行。”
两人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叶时意已经摸清楚对方的作息规律了,知道什么时候打电话不会打扰他,乖乖点头。
飞机落地已经是晚饭时间,监狱那边都已经下班了,叶时意住进事先安排好的酒店,准备次日再去接自己父亲。
他刚放好行李,就听见了视讯请求的声音。
他抬手点了拒绝。
【陆康鸣:??】
【陆康鸣: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企划案下来了,我觉得不行,我们重新开会缕一缕。】
【叶时意:好的,在哪里开?】
【陆康鸣:视讯。你是不是糊涂了?】
【叶时意:[地理位置分享]】
【陆康鸣:………】
陆康鸣来时,叶时意正在填资料,听到了门铃声,叶时意开门,先看到的是笑嘻嘻的臣鸿拓。
“嫂子,你怎么回a市了?”
蒋俞之给他定的是套房,比上次他们住的都要大些,足足有三个房间。
叶时意让开一条路给他们:“有点事……你怎么在这?”
“我来a市玩。”臣鸿拓一点没客气,率先低着头走过去。
走下后,叶时意才悠悠道:“那边打电话来,说是我爸那里可以取保候审了。”
陆康鸣脸色如常:“哦,那你就直接去递申请啊。”
“我明天去接他。”叶时意问,“你去吗?”
“不去。”
叶时意点头算是知道了。
臣鸿拓问:“怎么啦?一起去呗。我还想去那种地方看看呢。”
“明天我有好几个会。”陆康鸣笑笑,“你如果想去,可以让时意带着你。”
叶时意多看了陆康鸣一眼。
臣鸿拓摇头:“算了。不去了。”他根本就不认识叶孟然,也就是想跟着去凑个热闹,陆康鸣不去了,他自然也就不去。
晚上三人一块吃了饭,陆康鸣把他整理好的东西全留了下来,说是给叶孟然出来打发车上时间用。
次日,叶时意自己出发去了监狱。
手续办得很快,一路都是畅通的,看到叶孟然出来时,叶时意甚至有些恍惚。
他很快收回情绪,把自己手中的新衣服递过去。
叶孟然下巴长了很多胡渣子:“这是什么?”
“新衣服。”他昨晚查了查,说是住在里面的衣服不能常穿,最好是穿了就丢,不然晦气。
叶孟然接过,去附近最近的厕所换了,然后一脸冷静地上了车,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刚出狱的人。
他习惯性地还是坐了后座,然后拿起叶时意放在后边的文件,一个个开始翻阅起来。
接人出狱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叶时意没有请司机,而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开的也是蒋俞之安排在这的宾利。
这么一坐,他就像是过来接人的司机。
叶孟然没有注意到什么,他翻了两页,问:“是谁的车?”
“蒋先生的。”
“嗯。”叶孟然看到某一页,问,“我进去之前手上的那几个项目怎么都没在里面?”
叶时意专心开着车:“都吹了。”
叶孟然嗯了声,听不出什么情绪,他顺手开了几个月没有开过的手机,屏幕刚亮,就弹来一个电话。
“喂。”叶孟然想也没想就接了起来,笑容满面,“哟,是陈总?你好你好,是好久不见。”
“我儿子吗?”叶孟然终于抬了抬眼皮,看了眼前边坐得端正的叶时意,笑道,“他这人就是这样的,性子比较淡,别说是你,有的时候就连我也讨不到好……哈哈对,现在年轻人的想法是挺多的。好,没问题。见是肯定要见一面的……明晚怎么样?好的,那明天见。”
挂了电话,叶孟然皱眉道:“你讨厌一个人能不能不用这么直接?你看看你的年纪,你不是幼儿园小朋友还在过家家!你现在手上管的可是一个整个公司!”
光听到这句话叶时意就明白了,是陈功的电话。
“那他们联手把你塞进牢里的事呢。”早就知道叶孟然的性子,叶时意并没有生气,而是凉凉问,“既然事情过去了,你也出来了,就不管了是吗?”
叶孟然知道他语气不对,也懒得跟他多说:“至少不是现在。”
车里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良久,叶孟然才开口:“你要在a市待多久?”
“还不知道。”
“明天就回去吧,公司的事,我问陆康鸣就好。”
叶时意默了默,忽然问:“你和陆康鸣到底是什么关系?”
叶孟然的眉头皱得很深,想都不想道:“老朋友关系。”
“据我所知,你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吧,你就这么放心把公司给他?”
叶孟然语气加重:“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时意沉默半晌:“你们以前在一起过。”
是陈述句。
虽然只是个猜测,但在叶时意心底,这个猜测90%趋近事实。
叶孟然怒了,暴喝:“胡说什么!好好开车!”
叶时意问:“妈知道这件事吗。”
他让人查过,两人初高中曾经就读在同一所学校,而叶孟然和他母亲是在叶孟然结束学业后才认识的。
“没有的事情,你不要乱说!让你妈在下边听见了多伤心?!”叶孟然道,“我和康鸣只是老朋友关系,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有那功夫,不如好好管管你自己的事,蒋俞之跟你过来了吗?”
叶时意没再应。
在他心底,叶孟然这种态度,就是认了的意思。
回了酒店,叶孟然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问叶宅的事。
对方的回应是因为另一边还要重新上诉,所以叶宅暂时还不能动,气得叶孟然又气鼓鼓的说了一通话。
叶时意觉得听得有些心烦,起身道:“明天中午要去公司开会,到时候这段时间的公司变动都会跟你汇报的。”
叶孟然头也没抬:“知道了,你出去吧。”
就算他不说,叶时意也是要出去的。
次日,两人一齐去了公司,见到了陆康鸣……和臣鸿拓。
臣鸿拓今天换了一套西装,看起来跟昨天吊儿郎当的人完全不一样。陆康鸣虽然跟叶孟然是同校,但实际上一个高一一个高三,加上陆康鸣上学早,他们年纪生生差了四岁。
陆康鸣和臣鸿拓这么站在一块,倒也不显违和。
叶孟然和臣鸿拓是第一次见面,两人打了个招呼后,四人并肩进了叶氏,刚走到电梯前,叶时意的电话就响了。
“是时意吗?”虽然是陌生号码,但对方一开口,叶时意就认出是谁了。
“简亚?”叶时意顿了顿,“有事?”
“是这样的,我这有份重要文件要给俞之签,可是我临时找不见他,公司说他回家了,电话也一直没接……方便的话,你能把你们家地址告诉我吗?”
叶时意不傻,要真有天大的文件要签,蒋俞之不可能不记得。
他道:“我帮你打电话问问。”
“可他一直没接……”
“我打给吴秘书,会接的。”
对面沉默半晌,才慢慢传来句:“好。”
挂了电话,他就看到旁边臣鸿拓古怪的表情。
臣鸿拓:“简亚打来的?”
叶时意点头:“嗯。”
“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说是有文件要给俞之签。”
“瞎扯谈……”臣鸿拓道,“你可千万别给他,而且蒋老大……应该不会把那么重要的文件交到他手上的。”
叶时意看着臣鸿拓的表情,心底隐隐浮起一些疑窦,但还是应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