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天气比满阳市的好,不下雪,就是下雨时会有些冷。
既然来得早,那自然是要帮家里两位老人添置对联鞭炮等过年标配。
以爷爷写了一手好字,以潇帮他磨墨压纸,他大手一挥,一幅对联便出来了。
以潇踩上椅子,仔细把对联贴上去:“爷爷,你看看,我贴正了吗?”
以爷爷瞧了眼:“正喽。”
“隔壁那些老头都说自己有孙子多好多好,要我看,都没我孙女好,勤快能干还漂亮。”以爷爷接着道,“就是爷爷不舍得你干这些男人的活。”
以潇不以为意:“那怎么了?我不嫌累的。”
“你高兴就好了。”以爷爷轻咳一声,说出自己老伴命令他说的话,“对了,隔壁住了个小伙子,跟你差不多大……”
“打住!爷爷!”以潇听出点苗头来,赶紧喊停。
以爷爷点头:“嫌我啰嗦啦。”
“不是。”以潇想了想,凑到爷爷跟前,笑道,“爷爷,其实我谈恋爱了。”
以爷爷手上一顿,刚写好的福字惊得多出了一大笔:“什么?”
他赶紧放下毛笔,“谁?哪的人?怎么不带过来给爷爷奶奶瞧瞧?”
“才刚在一起,哪就那么急。”以潇把他写废的纸揉了揉,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而且妈也不是特别喜欢他。”
“她喜不喜欢不重要,你喜欢才最重要……不行,我去和她说说!”
“别别别,爷爷……”以潇赶紧拽住他老人家,“这事我会跟妈好好谈的。等以后真说不成了,您再出马,好不好?”
老爷子这才稳住了。
刚贴完对联,就收到刘妍女士的电话,让她立刻去超市拎东西。
超市不远,走五分钟就能到,所以她和以奶奶出去时也没开车。想起这两位老的老、病的病,尤其是刘妍的膝盖,到了冬天就总是疼,以潇几乎是一路小跑过去的,怕让她们等久了。
刚到超市,就看到不远处正在交谈的三人。
她们旁边站着一个男孩,穿着简单干净,边说边接过她奶奶手上两个袋子。
“以潇潇,还不快过来。”刘妍瞧见她,赶紧招呼她过去。
待她走到面前,以奶奶才开口道,“潇潇,这是小庆,你还记得吗?”
以潇一愣,又多看了旁边人几眼,不由得感慨:“……没认出来。”
余庆,住在爷爷奶奶家附近的孩子。比以潇小足足七岁,以潇上高中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小学生。
她可以说是看着他出生的——他出生那天,刚好是她回老家的时候。她记得他们家家境不是很好,余母生孩子那会,他爸还在外地打工,是她爷爷奶奶帮着带去医院的,不放心她在家,就带着她一块去了。
后来再回来时,对方比她足足矮了半个身子,天天跟在她身后跑,爱哭又很吵,十足十的鼻涕鬼。
现在鼻涕鬼长大了,身高目测有185,长得白白净净好看得很,她光是想跟他对视都要抬头。
“姐,你回来了,好久不见。”余庆笑起来眼睛是弯的。
以潇在心里拿他和十八岁的沈终意对比了一下。
嗯……还是她男朋友帅一些。
“好久不见。”是真的很久没见过了,都生疏了,以潇伸出手来,客气道,“来,东西给我吧,我送回去就好。”
余庆却攥着不撒手。
“我帮你们送回去吧。”说完,他看着以潇,“姐,刚好我有事……一直想跟你谈,回去之后咱们单独聊聊?”
咖啡厅里,以潇抿了口咖啡。
余庆的邀请令她有些意外,他们这么多年没见了,有什么事是要谈的?
意外的同时,她还有些心慌。
因为对面坐着的男孩低头搓手,耳尖红红,一幅非常不好意思的模样。
就这阵势,如果他突然给自己告白,她都不觉得奇怪。
许久,余庆终于开口了:“潇潇姐……”
手机猝不及防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不好意思。”以潇起身,拿起手机,“我去接个电话。”
到了厕所,她松了口气,赶紧划到接听键。
男人声音不悦:“怎么这么久才接。”
“刚刚有点事。”以潇眨眨眼,故意道,“遇见了青梅竹马。”
“……”
“哪门子的青梅竹马?”
“嗯……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跟高中的你有点像。”
另一头,沈导直接把剧本丢到了桌上,坐直了身:“他有我好?”
边说着,还打开了订购机票的网址。
以潇光听到鼠标声音就猜到他在做什么了:“当然没有,我逗你玩呢……就是小时候一起玩过的小弟弟。”
“真的?”
“真的,比我小七岁呢。”以潇看了看外头坐着的人,坐姿工整,看起来乖巧得很,“行了,我回去再跟你说,他还在外面等我呢。”
沈终意皱眉:“你们在一起?”
“嗯,在咖啡厅。看他表情怪怪的……可能是想跟我借钱?”
“回家了打给我。”
“好。”
就在她准备挂电话的时候,那头又传来闷闷的一句。
“早点回去,别在外头拈花惹草。”
以潇登时负罪感十足,尤其是坐回位置,看到余庆犹豫的表情时,她甚至连拒绝的话都想好了。
“潇潇姐。”余庆鼓起勇气,抬头,“那个,我想跟你去满阳市……”
还真是!
她怎么觉得这段时间,她的桃花一朵接一朵,开得她心烦意燥。
“不好意思小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我并不喜欢吃嫩草……”
余庆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以潇姐,你误会我了!”
以潇:“?”
“是这样。您也知道,我家里情况一直不好。虽然我学习不错,但是等到真正开始打工赚钱,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可我还有两个妹妹要养,我父亲也已经去世了,所以……”余庆红着脸,“我、我想当明星!我听以奶奶说,你当了经纪人,所以我就想问一下,像我这样条件的……可不可以?”
“……”
——
男人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完全不带掩饰。
“沈终意,你笑够了没?”以潇把手中的资料往床上一丢。
刚说完,对面就直接弹了视讯要求。
因为刚刚她在洗澡,就把视讯给关了。她拿起手机,干脆利落地按下拒绝。
“……”沈终意道,“我不笑了。”
“晚了,我很记仇的。”
这个仇记了莫约有十分钟。
视讯打开。沈终意浑身上下只裹了一条浴巾,松松垮垮系在腰间,上半身肌肉匀称,正在擦拭头发,身上还残余一些水珠子。
跟他高中时瘦骨嶙峋的身材差了太多。
以潇看出了神。直到沈终意笑着走近,然后问:“看够了没?”
以潇立刻反应过来,红着耳朵道:“谁看你了?有没有开暖气?”
“开了。”
沈终意套上一条白衬,坐到书桌前,仔细看起她来。
然后评价,“你的睡衣太厚了。”
以潇没在意,继续捧起余庆的简历:“暖和。”
“脱着麻烦。”
“……你能不能说些健康的话题?”以潇涨红着脸,“对了,袁俏接到了一个通告,一档很火爆的综艺……是你安排的吗?”
沈终意挑眉:“我的女朋友是你,不是袁俏。”
言下之意不是他。
那以潇就更想不通了。
看到她腿上的资料,沈终意皱眉:“你要签他?”
“签,为什么不签?”
余庆敢开这个口,一定是知道自己有些资本。
的确,他的脸长得不错,年轻,身材不胖不瘦,说话没有口音,经过她爷爷奶奶的认证,也没有什么黑历史,是个好苗子。只要公司那边通过了,她就打算收到自己手下带着。
沈终意轻轻啧了声。
她翻了一页,笑道:“你怎么又吃飞醋?只是工作。”
“对了,明天除夕,要吃年夜饭的,知道吗?”
“嗯,穆琛安排好了。”
“昨天我跟奶奶一起剪了些窗花,我剪得特别好看。”以潇道,“早知道给你剪一些,贴三两在门窗上,也能应应景。”
因为刚洗完澡,女人声音侬软,低头垂眸,偶尔眨眼,眼睫就跟着轻颤两下,鬓边几缕碎发潮湿,乖顺的贴在她小巧的耳垂边。
乖得紧。
沈终意在心里喟叹一声,叫她:“以以。”
“嗯?”
“早点回来。”
他每天都有订机票去见她的冲动,可一想起刘妍对她训话的模样,又作罢。
太难熬了。
过去八年他是怎么过来的?他现在也想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