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之星的心也跟着落回了原位。
姐姐那话是接的快了些,但她明白本无恶意,只是旁人不知道或者不愿意这样想……
束之桃揉揉被抓痛的胳膊,头半天没抬起来。
倒不是闹脾气,主要是真的很疼,那侍卫一点力也没留。
总管太监尖细着嗓音又让束之桃她们去偏殿换衣服,说让众人见识白国的舞姿——
“这里有舞姬,为什么还要我跳?”
束之桃扫了一圈停下来的舞娘们,眉头紧皱。
“公主没学过跳舞吗?”有位年轻将军站了起来,笑容不怀好意,“我以为白国人人善歌舞呢,不然怎么打起仗来软绵绵的像是娘们儿?”
这话一出,在场嘻嘻哈哈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
“……”束之星有心想说点什么,可又强行抿了回去,只姣好的眉心处留了点羞恼的痕迹。
刚刚因嘴硬受了点小罪的束之桃却闭不住:“我是白国公主,生母是寿安皇后,要我穿这身衣服不如这位将军想想自己穿上是什么样子!”
年轻将军的笑僵住,眼神中像是受了好大的惊吓,在说‘你怎么敢’。
束之桃看向他,脑袋歪了下:“难道青安国无论大小仗都从无败绩,否则便像是将军这样的白斩鸡吗?”
“你!”
“还有将军的文化属实不敢恭维,见到敌军只会一口一个娘们儿的嘲讽,莫非你在家中也如此瞧不起你母亲你姐姐?也叫娘们儿娘们儿?”
紫衣女子撇了下嘴,很替他惋惜的样子:“啧。”
年轻将军被气到一句话说不出,其他人倒愤愤不平: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战场上女人不如男人本就寻常,跟家中的母亲有什么关系!”
“就是啊!女人都喜欢胡搅蛮缠……”
“笑话,笑话!何必跟这种女人一般见识!”
“真以为我青安国没人了不成!”
“是么,”束之桃抱臂,“这么说青安国也有女子军了?编号叫什么?有多少个人?上过多少次战场?胜绩如何败绩又如何?”
面对一群年纪或比自己大、或穿得比自己厚重富贵的朝中大臣,紫衣女子丝毫不慌,吐字清晰、表情放松,不像是在辩驳倒像是在跟谁唠嗑。
身边的白衣女子也看呆了,她似乎没见过大姐姐有这样牙尖嘴利的时候,身上宛若都在发光。
“这……”
“如果没有,你是哪里来的女人不如男人这几个字?就凭男人从小就比女人拥有更多机会,却仍有那么多废物只会嘴上大展宏图?”
“你——”
“我也没说让你们国家有女子军,毕竟生在这里已经很不幸了,若再加上能打仗的本事,女人还不被你们压榨完了。”
束之桃无所谓地耸耸肩,忽然察觉到脸上有束针扎似的目光,叫她无法忽略。
【束之桃:不用看都知道是他吧?】
【棕熊:嗯,想刀你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束之桃:qaq】没办法,有的话就是想说。
她眼眸闪了闪,勾着唇角行了一礼:“方才的话都是之桃为了一逞口舌之快胡说八道,请陛下见谅。”
她倒是心平气和翻过一页了,可其他人不答应呀,见她‘示弱’,纷纷英勇起来,平日里在庚帝面前一个屁不敢放的也要在这里刷刷存在感。
“陛下!这女人瞧不起我们青安国,可见白国上下都……”
“应当把她打入天牢!再向白国发兵!”
“陛下!”
“……”
束之星紧紧抿着唇,掩在袖子里的手轻轻发颤。
这是没料想到的局面,虽然她也觉得姐姐那番话说得很解气——
总管太监觑了下陛下的脸色,连忙对下面的大人们使眼色,能消停的立马消停了,若无其事坐回到椅子上。
反正只是作秀嘛,既然马屁拍到马腿上就赶紧适可而止,别把命丢了。
余下的根本管不住嘴,越说越得劲,到后来干脆借着酒劲儿,连侮辱束之桃的话也这样说了出来。
一会说束之桃嫁过来就是给他们睡的,若不识相就让她与太监对食去,一会说束之桃这样的贱人肯定被玩过很多次了,白国心意不诚,仗必须继续打……
紫衣女子全然不管他们的嚎叫,站在那目光也不偏一下,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姐姐,你……”
“他们要当个人跟我讲话,我还愿意讲,”束之桃说,“连人都不当了,我懒得理。”
束之星拉了拉姐姐的衣裳,得到这样的回复她也不知该不该高兴——那些话简直难以入耳,想象不到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能由这群拥有这样身份的人说出口。
如此荒谬。
姐姐的语气是带着刺,但哪句不是实话?偏偏要侮辱姐姐这个人,才能把那口气出出来?不能就事论事?还是自知没有道理?
若说束之星进宫之前心有侥幸,存着两分不该有的期待,现如今已统统熄灭。
她只为自己国家败给这群人而感到痛苦。
总管太监微微皱眉,忽而小小往前一步——也并不越过陛下的龙椅。
他微抬起头,长呼一口气然后大声道:“肃!静!”
*
到底逃不过要换舞衣。
庚帝从头到尾都没说一个字,有时甚至懒懒地半垂着眼,端起玉杯细细抿着酒,薄唇微弯,只当殿中在演一场闹哄哄的戏。
但束之桃也明白,总管太监几次三番的开口全是庚帝示意,否则依照这暴君的性子,总管太监早成了腊肠。
大臣们终于安分下来,有两个喝的酒实在太多,被总管太监一脸嫌恶地命人‘架’出去了。
“把衣服扒光,浇几桶井水,看看能不能醒酒。”他摇摇头,“敢在陛下面前放肆,真是便宜了。”
仍是李公公领着她们去更衣。
舞娘的服饰虽是为了舞姿飘逸灵动增添了些配饰,但也为了舞女本身的美感不被遮露,许多地方也是镂空的。
李公公叫两个手脚快的宫女给她们另外换套妆发——从梳妆镜里看见女主十分不安、几乎完全镇静不下来的表情,束之桃心念一动,把手伸了过去、握住。
她笑笑:“不要紧的,只是一个舞。”
“……我,我怕给、给父皇母妃丢人了。”
“这有什么丢人的,本就没学过舞,是他们难为人非要我们跳。跳得好跳得不好也不代表什么。”
“可、可是……”
“你别怕,有我呢。”束之桃眨眨眼,“我肯定没你跳得好。”
*
当这人换下那身紫衣,穿着露骨舞衣被人推到大殿中央时,庚帝莫名对周围那些黏在她身上的目光感到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