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多想。”
束之桃终于能站起来了。
她扶着床沿龇牙咧嘴,仿佛用表情能分担一些身体上的不适——
一点都没有在心上人面前应该表现得端庄的意思。
“我就是看你伤得太重扶你进来,总不能让你一个昏迷的人睡在地上吧,”她眨眨眼,“我只是善良,不是喜欢你。”
【棕熊:……】
你这个说辞并没有好多少。
男人长长的睫羽微微颤了一下,盖在被子上的手慢慢握到一起,大拇指习惯性摩挲扳指。
“你看看有什么药可以用,我出去一下。”
伸了个懒腰,束之桃觉得这样不讲话有点尴尬——她想了想又说:“我不会把你的存在说出去的,也会安排送你出府,你快些起床吧。”
说完,她犹犹豫豫站了会,见男人还是没有反应,她小小叹了口气。
然后转身出去了,门被轻轻带上。
裴华涟听见她在外面让丫头都跟她走的声音。
*
青芽和绿枝见束之桃一起床就要往束之韵的院子里跑,两人对视一眼,青芽问:“夫人在等小姐吃饭呢,这就不要带之韵小姐去了吧?”
绿枝翻了个白眼,不吭声。
——之桃小姐八成是个傻的!上赶着把自己的亲生母亲分给养女,这事还真是世间罕见!
要不是娘说跟在小姐身边比跟在夫人身边自在,绿枝才懒得伺候这傻蛋。
“我不是要带之韵去,之韵想去就可以去,不用我带。”
束之桃奇怪地看向青芽,一字一顿:“这也是之韵的家。”
青芽强撑着笑了笑,低声应了句是。
【棕熊:你想把这两个丫头关在束之韵那里不让她们乱跑?】
宿主不会因为男人的事牵连到束之韵,虽然这个时代较为宽松,但出了这种事多多少少还是会有影响。
【束之桃:你好聪明!!】
【棕熊:……我是个系统,智商比你高很正常。】
【束之桃:嘿嘿。】
*
折腾许久,终于把束夫人和之韵那边安顿好了,也花了点钱给看后门的小厮。
“好啦,你可以走啦。”
“……”
看着她额上细细密密渗出了不少汗珠,想来是一早上跑了好几趟的缘故。
一会是束夫人请她去吃饭,一会是束之韵派人来问她,一会小厮跟她要钱。
昨晚神志尚还清醒的时候,裴华涟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束家真千金的笑脸——想着她眼中的毫不设防,想她的单纯好骗。
于是裴华涟脚下一转,竟真的阴差阳错倒在了她门口。
她还做了丫鬟的活,替他打了水、带了些食物,让他一身清爽地离开束家。
裴华涟一踏出门槛,就听见门闩合上的声音——
男人:“……”
一回头,那木门当真迫不及待关上了,与他划清界限。
*
过了几日。
束夫人一大早就起来了,听说之桃在跟之韵学打拳,她满面愁容。
身边的老婆子劝道:“学些傍身的功夫也没什么的!咱们小姐那是聪明伶俐又好学,回头夫人再请嬷嬷教针线,小姐学了照样会,不妨事不妨事。”
“之桃那细胳膊细腿,我都不敢去看瞧瞧,”束夫人苦笑着,“哪里碰坏了,我也不好骂之韵。”
这些天跟之韵的关系比先前亲近了太多,肢体接触倒是其次,很多话也能说了。
那孩子选择留在束府,留在之桃身边当她的好姐姐,束夫人自然也不能摆以前的架子——再说之桃时常到自己怀中撒娇,说要对姐姐好,束夫人也无法拒绝女儿的心愿。
哪怕是做样子,也得做下去,更别说之韵确实……很懂事。
老婆子竖起个大拇指夸赞道:“夫人这是心善,真把之韵小姐当自个儿亲姑娘养啦!”
束夫人:“我对之韵的关心并不多,若非之桃喜欢她,我也不方便对她太好。”
老婆子连声附和了几句,就想着说去看看之桃小姐能不能过来吃早膳——
才走到院子里,又看见守大门的小厮呜呜喳喳乱跑,手舞足蹈像是得了疯病。
老婆子立马把脸拉下来,揪住一个小家伙指着他脑袋骂:“一大早的别找主人家晦气!发疯去别处发!再看见你们几个乱跑小心你的皮!”
“不是,不是啊李妈妈!我,我……”那人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完整的话。
“嘴笨!外面有人来提亲啦!我要去找夫人呢!”
看他们这嘻嘻哈哈笑着的样子,老婆子声音大了点:“什么提亲!胡说八道!”
“是真的呀李妈妈,您去看嘛,就在门口呢!”
“那媒婆我认识,远近闻名的一张巧嘴,一年说好的亲事成百上千了……”
“我瞧着是裴家的马车,哈哈哈莫非那二公子追来非要娶我们之韵小姐不成?!”
“……”
老婆子骂了几句他们,却不见成效,只好快走几步到门口去看。
好家伙!
门口已围了好大一圈人,眼熟的不眼熟的街坊邻居都在外面对着车队指指点点。
为首的是西街徐媒婆,人送外号‘徐巧嘴’,说是什么亲事也能说、成了必定和和美美,连束夫人也托她给娘家亲戚办了几桩喜事。
*
望着抬了小半个时辰还没抬完的红木箱子,束夫人冷冷笑着:“裴大公子这是作甚?”
一旁的徐媒婆乐滋滋挥着手里头的手绢儿:“束夫人不认识我啦?前些年还拿了您的银子替陈家说媒呢!”
“今儿个可轮到您家的大好事儿啦,裴公子这是来提亲呢!”
束夫人抑制住了抽搐的眼角,抬手用帕子在唇上点了点,笑意不减:“哦?大公子,之韵的事我应当是说得很清楚了吧?你那天一句话不说就走了,这次一声招呼不打来我束家撒泼……这不大好吧?”
裴华涟今日换了身深红长袍,上面以深深浅浅的红线交替绘出几朵绽放的海棠花,雍容华丽。
他身形修长、腰身精瘦,行走间的姿态极为好看,站定在那如松如柏,自有一番雅正韵味。
——唯一不足的就是脸上那道长疤。
他嘴角总算多出一点弧度,只是有种似笑非笑的阴阳怪气之感,他道:“今日来不是为了裴华清。”
话音一落,门外传来一声疑惑的问:“这是什么呀?我娘亲呢?”
在之韵改口喊‘母亲’之后,之桃也乖乖开始喊‘娘亲’了,每每拉长调子撒娇,束夫人都支撑不住。
两个少女结伴进了大厅,看见众人表情不对,束之桃不解地朝束夫人望去——
而束之韵沉下脸,拉着束之桃离裴华涟远了点。
自进束家起,裴华涟目不斜视,仿佛院子里的花、大厅里的摆设都吸引不了他,连束夫人现身,他的眸子里也浅浅淡淡。
却在束之桃一出现之后,他的眼霎时追了过去,望着她在半空中荡悠的水粉色衣摆,眼底凝了片真实的笑意。
裴华涟启唇:“我要她。”
“……”
束夫人脸上笑容凝滞,嘴角一寸寸撇了下来,眼底冒出丝丝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