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映澄找到郑泽尧的时候,他正抱着相机站在路口指示牌下,嘴里滔滔不绝。
对面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杏粉色衬衫、下搭藏蓝色长裙、脚上踩着一双小白鞋的少女。
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素面朝天,纯得像枝头上的栀子花。
活脱脱的,另一个谢沅。
童映澄冷笑了声,对着手机那头安慰了句:“别哭,我看到那混蛋了。”
挂断电话,把手机塞到包里,她大步流星,直直走向前边还在侃侃而谈的男人。
在大脑做出决策之前,童映澄的腿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高高抬起,一个用力,又狠又准踹向了郑泽尧的裆部。
她今天穿的,是一双12厘米的细跟单鞋。
鞋跟宛若尖锐的锥子,撞向男人身体的一刻,好像圆规刺向一张薄薄的纸一般。
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郑泽尧几乎是立刻就弹跳起来,顾不上形象,一边用手捂着那一处,一边嘴里“啊啊”痛叫出声。
而刚刚还眉开眼笑、面若桃花的少女,此刻也被眼前的一幕吓住,张了张口,说不出半句话来。
“姓郑的,这下舒服了吗?”
童映澄一开口,明明是清甜软糯的嗓音,却让郑泽尧的心瞬间凉了大半,头皮直发麻。
这女人,分明就是一个魔鬼。
没等他回答,童映澄已经揪住他的衣领,右腿往上屈起,用力往上一顶,完全不给郑泽尧反应过来的机会。
即使是一米八四、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在这种重击下也瞬间溃不成军。
他双腿瘫软,蹲在地上,抱着头痛苦哀嚎:“童映澄!你这个疯子!”
掏了掏耳朵,童映澄微微蹙眉,一双勾人的狐狸眼满是轻蔑,随即看向一旁手足无措的少女:
“你还不走?”
不过几秒的功夫,对方马上红了眼圈,嘴里喃喃道:“你、你怎么能随便打人?我要报警。”
“报警?”
眉目精致妖冶的女人抬起小而尖的下巴,微微掀眼,一颦一笑漫不经心,却又张扬恣意、勾魂夺魄。
“你现在就可以打110,或者我帮你?”
郑泽尧却是先一步开口,“别!小学妹,你千万别打电话。”
一个大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女人殴打,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
童映澄收起笑,终于失去耐心,发了狠地往地上蹲着的男人身上用力踹去。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七嘴八舌对着她指指点点,然而童映澄压根就不在乎。
反正,就算闹到了曾家,也不会有人在意。
一个臭名昭著的私生女,他们甚至还巴不得她真闹出人命蹲局子去。
直到谢沅的电话又打来,童映澄终于停手,而地上的男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狼狈得很,哪还有之前骗小姑娘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我处理完了,马上回去。”她换了一副表情,像一只慵懒的猫,连声音也柔上几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谢沅还带着哭腔,抽抽搭搭抹眼泪,断断续续说了想吃的几样小吃。
童映澄一一记下,往小吃街的方向去。
郑泽尧和谢沅在一起也才不到三个月,他就开始管不住下半身蠢蠢欲动勾搭起小学妹。
想到谢沅哭得一抽一抽的模样,童映澄心里就直冒火,只恨自己刚才没有多踹那个王八蛋一脚。
她嘴里骂着,身后的脚步不疾不徐,她走那人跟着走,她一停,对方也跟着停下。
这种事情童映澄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童心苒生得好看,作为她的女儿,童映澄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巴掌脸上每一寸线条都恰到好处,多一分则俗,少一分则淡。
尤其是她的眼睛,瞳仁是很浅的褐色,清澈水亮,眼尾微微下垂,弧度很圆,看起来有种楚楚可怜的无辜感。
只是这一头浅紫色的长发太过耀眼张扬,加上她总爱涂着鲜艳的红唇,硬生生遮住了面相上带来的清纯。
在拐角处停下,童映澄不耐烦地转身质问:“还想跟到什么时候?”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抬眼时,她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漆黑清冷的眸里。
这一双凤眼生得极其漂亮,眼皮单薄,瞳仁是纯粹的黑,不惨任何杂质。
他的眼神没有半点温度,如同千年玄冰一般的冷。
仿佛望上一眼,她也会瞬间结成冰。
少年很高,即使童映澄还踩着高跟鞋,也只能够到对方的下颌处。
视线往下,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松松垮垮,被风撑得肥大。如果她没记错,这附近唯一一所学校——江平市三中,校服就是这个款式。
他垂下的手臂线条清瘦有力,连凸起的青筋都莫名的好看。
童映澄的目光在他收紧的拳头停留了下,随即又抬头冲他笑,明眸皓齿,在日光下有些晃眼。
“怎么,毛都没长齐也学人家玩尾随?”
回应她的,是少年沉默阴沉的目光。
路过的车子带起一阵风,吹开垂落在他冷白额角的黑发,少年的眉眼间仍是波澜不惊。
三中作为市里排名第一的中学,历年来出过不少高考状元,不像童映澄就读过的七中那样风气不良,她倒是很少接触这种脑袋聪明的男生,一时也觉得有些新鲜。
这人的皮肤可真让她嫉妒,像是常年不见阳光,耳垂苍白得近乎透明。
他的唇很薄,唇色嫣红,微微抿着,无端叫她移不开眼。
生得倒真是好看,就是气质太过于冷,连下颌也绷得紧紧的,给人一种永远无法靠近的疏离感。
很明显的,与她不是同一路人。
就在童映澄肆无忌惮打量他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嗓音却是和长相并不符合的嘶哑:
“耳环掉了,”少年摊开手心,顿了顿,“你的。”
视线里,他的腕骨锋利清晰,手指修长,指节分明。
而此刻,那枚浅蓝色的、不规则设计的天然石耳环,正安静地躺在他的手掌。
童映澄怔住,下意识摸了下右边的耳朵,她的耳环果然不见了。
那是谢沅去年旅游回来送她的礼物,童映澄几乎每天都戴着。
“……谢谢。”
原来,这人是捡到她的耳环才跟上来的。
在对方清澈的眸光中,她顿时有几分不自在。
这也不能怪她误会,谁让这家伙一路上都闷不吭声的……
她腹诽着,朝他伸出了手。
拿回耳环的一瞬,童映澄的指腹触碰到他的手心,干燥而凉,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奇怪,时值盛夏,天气燥热,许多男生都是满身大汗,可他却像漂浮在河面上的薄冰,有种古怪的冷。
鬼使神差的,童映澄又看了他一眼。
可少年却已经干脆利落地转了身,没有多余的话,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童映澄有些错愕,他已经大步走远,只留给她一个孤傲挺直的背影。
似乎跟了她这么久,真的只是为了送还这一枚耳环。
她低下头,再一次将那枚耳环戴上,无意识勾了勾唇。
三中的学生,果然不一样。
这是童映澄第一次见他,那时候于她而言,面前只不过是一个长得有些过分好看的少年。
她从没有想过两人还会有第二次的相遇,然而上帝似乎总喜欢开玩笑,时隔半年后,童映澄又一次见到了他。
曾家老爷子过八十大寿,一大早老宅门前就停满了各式豪车,那些人摆着一副精心完美的笑说尽好话,其乐融融。
在这样的场合,童映澄总觉得孤独。
她是没有资格上桌的,在曾家这样的名门大户,一个私生女若是出现在众人面前,只会让曾家人觉得颜面尽失。
当年曾家大儿子曾子峰一夜风流,十个月后,小城镇出生的穷苦女学生童心苒生下童映澄。消息传到曾家老爷子耳里,他怒不可遏,转头就安排曾子峰和林家的掌上明珠林茉定下亲事。
两年后,林茉生下小千金。只是生产时落下了病根,此后的十几年,肚皮里再也没有半点动静。
慢慢的,曾家老爷子也松了口,同意童心苒带着童映澄踏进曾家大门。
童映澄因此摇身一变,从在梧桐巷被人人欺侮的小野种一跃成为衣食无忧的富家千金。
想到母亲,童映澄眼神微黯,不再看前厅来往的达官贵人,转身往后院走。
院子东面种了棵银杏树,说是有上百年了,树干高大挺拔,到了秋天满地都是金灿灿。
以往童映澄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在树下找个舒服的姿势躺上一会。
今天也是如此,可当她逐渐走近那棵银杏树,才发现树底下还有其他人。
正对着她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纤细的少女,穿着浅蓝色的印花连衣裙,肤色很白,在日光下有些透明。
那是她名义上的妹妹,也是曾家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曾桐。
此刻,这位曾家的掌上明珠一扫平日里矜贵清冷的模样,小脸写满了讨好与崇拜,正在对着一个少年叽叽喳喳。
从小被曾老爷子放在心尖上,曾桐可是想要什么有什么,只差没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了,面对众人,她一向姿态高傲,哪曾有过如此卑微的时候?
童映澄突然就起了兴趣,能让曾桐这么低三下四的,究竟是怎样的男生?
她才扫过去一眼,瞬间就愣住了。
视线里,少年的侧脸棱角分明,从额头到下颌,每一寸线条都精致流畅,挑不出一丝瑕疵。
树木的枝叶在他脸上罩下很浅的一层阴影,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的鼻子高而挺,弧度几近完美。
连鼻子都长得好看的男人,自然丑不到哪里去。
嘴角有些兴味地勾起,童映澄将散落的发丝拢至耳后,手指无意识摸了摸下巴。
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对方似乎是发现了她的窥探,侧头朝着她这一方向看了过来。
那是一双漆黑、阴冷的眸,瞳仁里透着无法消散的薄凉与沉郁。
只是一眼,就让她遍体生冷,像是被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她的心颤了颤。
电光火石间,童映澄终于将这一张脸记了起来。
是他。
那个之前捡到她耳环的少年。
作者有话说:
这本是相差2岁的姐弟恋,地名、行业相关情节均是虚设,请勿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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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谢谢收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