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映澄拖完地,见江樾还一动不动坐在那儿翻着相册,也没有出声打扰他,拿了套家居服进了浴室。
她洗澡一向费时间,折腾完出来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了,瞥见江樾还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童映澄微蹙了下眉,突然有些好奇。
他是在看什么,居然能看得这么入神。
她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在江樾面前坐下,目光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那是一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上边是三个少年少女坐在台阶上。稍大一点的男孩双手搭在左右两边的女孩肩上,眉眼间犹如春日暖风,老旧的校服被他穿得十分好看,就像是高定一般。
这左边披着长发、下巴略尖的少女是她,而右边圆脸圆眼睛的,自然是谢沅了。
男人修长冷白的手指点在少年的脑袋上,语气硬邦邦,“他谁?”
童映澄漫不经心回答:“钟意哥哥。”
其实她以前并不这么喊他,甚至也不叫他的本名,通常都用“喂”、“那个谁”都来指代钟意。
那会年纪小,童映澄也不明白谢沅怎么就对这人死心塌地。在她眼里,钟意也不过是比其他男生好看了那么一点、人品也好了那么一点而已。
因为谢沅的关系,童映澄也不情不愿跟着对方喊钟意一声“哥哥”,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
她刚说完,江樾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他嗤了一声,嘴角不屑地扯了下:“……哥哥还挺多。”
先是那个快被晒成巧克力色的杨岸,现在又来了个小白脸。
江樾浑然不觉,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是个肤色苍白的男狐狸精。
童映澄将手覆了上去,贴着他骨骼略凸的手背,将他的手往下移动了些,让钟意那张脸得见天日。
“咦,我发现——”她抬眼看了看江樾,语气还有几分惊喜,“你的眼睛和钟意哥哥有一点点像。”
两人都是形状好看的凤眼,不同的是,江樾的眼皮更薄一些,眼皮褶子略浅,面无表情的时候自带生人勿近的冷感,比钟意多了几分清冷与疏离。
童映澄边说着,边伸手去碰他的上眼皮。
出乎意料的是,江樾居然躲开了。
换做以前,他早就摇着尾巴主动上前让童映澄摸一摸他。
她错愕了下,随即笑出声来:“你吃醋了?”
江樾不说话,脸上却浮了一层薄红,尤其是耳根,红得几欲滴血。
童映澄哭笑不得,这会又觉得这些年他还是没什么变化。
一如既往的爱吃醋。
她甚至怀疑,面前这人是醋坛子成精了。
见她笑得双眼亮晶晶,江樾掀了掀眼睫,漆黑清寂的眼看着她,粗声粗气道:“我不是他。”
童映澄偏过头随意“哦”了一声。
江樾再一次冷声强调:“我、不、是、他。”
他是他,钟意是钟意。
童映澄才不知道江樾已经在心里自动脑补了一出狗血的“替身”戏码,她想起谢沅白天还在哭诉找不回那张和钟意的合照,便将这张照片抽了出来。
“过几天阿沅回来了,我把这张给她。”
江樾怔了一瞬,瞳眸倏地亮了起来。
童映澄解释道:“这就是阿沅喜欢的那个人,之前宋无缺把她照片删了,幸好我这边留了一张。”
原来是谢沅喜欢这男的,不是童映澄。
江樾松了口气,一瞬间神清气爽,只觉得照片上这小白脸长得顺眼多了。
下一秒童映澄又自言自语:“可是阿沅好不容易才放下他,要不我还是别给她了……”
江樾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照片,表情十分单纯无害:“既然她喜欢,就送给她吧。”
童映澄哑然失笑:“嗯。”
怎么感觉,江樾比谢沅还要在意这张照片呢。
他低下头,又仔细看了看相片里面庞还有些稚嫩的童映澄,有种冲动想拿把刀从中间裁下来,将照片一分为二。
至于有童映澄的那半张,当然是他自己留着。
童映澄摊开手,看着江樾恋恋不舍地将照片还了回来,他的表情居然还有几分遗憾。
将相册放回抽屉,她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江樾忽然说了声:“我帮你吹干。”
童映澄没多想便点了点头,他一下起身往卧室走去。
等江樾拿来了吹风机,她才意识到一个有些奇怪的点——
江樾他是怎么知道她们家吹风机放在哪的?
她刚想到这里嘴巴便自动问了出来,江樾表情僵了一秒,随即神色如常。
“我猜的。”
她们家有三个卧室,童心苒的、谢沅的、还有她的,江樾能一下就猜到哪间屋子是她的房间,还精准找到她放吹风机的地方。
童映澄怎么想都觉得这事透着点诡异。
她盯着江樾看了好一会,可他双眼清澈,无波无澜,那副坦然自在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装的。
没等她多想,江樾已经将电源插上,先摁了开关对着自己的手背吹了一下,发现并不烫人以后,才转而将出风口对准她的发梢。
童映澄本以为男孩子粗心大意,并不擅长做这种事,却没想到江樾将她伺候得分外舒坦,甚至比小时候童心苒帮她吹头发那会还要更轻柔舒服。
他一手拿着吹风机,另一手手指轻轻插/入她的头发根部,动作缓慢,完全不会扯得她头疼。
温热的风伴随着江樾手指一下一下按摩着头皮,她慢慢合上眼皮,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耳边完全没有了吹风机呼呼的声响。
她感觉身体一轻,然后是双腿悬空的感觉。
男人有力的手臂一边揽住她的腰肢,一边抬起她的小腿,就这么把人一路从客厅抱着走到卧室门口。
童映澄迷迷糊糊听到房间门被他用手肘轻轻顶开的声响,随后,她便被放到柔软的床垫上。
她睁开眼,房里没有开灯,电脑屏幕反射出的蓝光很是微弱,隐约勾勒出男人侧脸的线条。
鸦黑的碎发垂搭在额角,半张脸隐于黑暗中。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的鼻梁高而挺,弧度优越,精致得无可挑剔,下颌角到耳廓一带的线条如刀刻一般,棱角分明。
再往下,冷白的脖颈上凸起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江樾放低了声音:“睡吧,我不动你。”
他的声线沙哑而沉,有种说不出的撩人。
童映澄眨了眨眼,视线在他滚动的喉头停了一瞬,不知怎么,她突然产生了亲吻那一处的冲动。
完蛋,她怎么也得了花痴的毛病。
她不自在地移开眼,问道:“……那你睡哪?”
江樾起身,“沙发。”
毕竟空下来的两张床,无论是童心苒的还是谢沅的,他去都不合适。
更何况,他忍受不了除了童映澄以外其他女人的气息。
虽然是大夏天,童映澄还是担心他夜里会受凉感冒,她咬了咬唇,正要说出那句“要不然,你睡我床吧”,江樾已经抱起另一床被子往外走。
门“吱呀”一声被合上,她盯着那扇门好久,才蒙上被子翻了个身闭眼睡去。
隔天一早,童映澄便被一阵煎鸡蛋的香气唤醒。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第一反应是,难道母亲回来了?
等她走到厨房,才发现在做早餐的不是童心苒,而是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江樾。
意识逐渐清明,童映澄这才想起来,昨晚上江樾没有离开,她朝着客厅沙发瞥了一眼,上边乳白色的被子被叠成整整齐齐的小方块。
这家伙叠被子这点倒是比她强得多,就跟有强迫症似的。
等她洗漱完毕,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几样热气腾腾的餐点,煎得表皮金黄酥脆的鸡蛋、撒着葱花的皮蛋瘦肉粥、裹了一层炼乳的小馒头……
童映澄抬眼看去,身形清瘦颀长的男人围着童心苒常用的那件大红色围裙,怎么看都很诡异……
察觉到她的视线,江樾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眼下被热气蒸得有些薄红。
他将围裙摘下,伸手在水龙头下冲洗了几秒,拿起干净的帕子擦了擦,连指缝也没有漏掉。
晨光中,男人的手犹如上帝精心打造的一件艺术品,质感冷白似玉。手腕凸起的部分分明有力,指节修长,末端的指甲边缘修得圆润整齐,沾了水珠后泛着浅浅的粉,煞是好看。
童映澄欣赏了好一会,看着他倒了两杯牛奶,在自己面前坐下。
家世好、长相好、脑袋还聪明也就算了,江樾的手还这么巧,看他做的这一桌,水平和童心苒不相上下,这在同龄的男性中可以算得上异常优秀了。
童映澄又想到自己,她从小就一直想帮母亲减轻负担,能做的家务她全都做,唯独做饭这一项,她已经尽力了,还是学不会。
有次童心苒不在家,童映澄差点炸了厨房,折腾得满脸是灰,最后端出一份乌漆抹黑、看不出食材原本面目的黑暗料理。谢沅见状痛哭流涕:“澄澄……要不咱还是吃泡面吧。”
想到这事,童映澄情不自禁感慨了一句,“你怎么那么厉害,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妩媚的狐狸眼水汪汪的,满是崇拜,这副表情取悦到了江樾。
他不自在地偏过头不去看她,唇角却不自觉上翘,“当然有。”
男人眼睫颤动了下,声音里掺着几分愉悦,“哪像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童映澄撇了撇嘴,没注意到江樾的耳垂不知不觉又偷偷变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