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璃满脸幽怨坐在盛清然书桌前,不时哼哧两声。
盛清然并不搭理她,在她身后拿了本书自顾看着自己的。
池璃想起刚才那一幕越想越气不过,实在想找他理论。
盛清然在身后提醒:“还有二十分钟。”
池璃看了眼手里的卷子,还有一大半没做。
这下是真的慌了,不敢想东想西。
她埋头做完,长舒一口气,盛清然起身坐在了她旁边。
他低着头,从她手里拿过去她的。
盛清然看着卷子,池璃就撑着下巴看着他。等盛清然批完,池璃慌忙收回眼神瞥向墙上。
书架上似乎少了很多书。
“哥哥,你的书呢?”
盛清然翻卷子的动作一顿,“处理了,专心。”
池璃还没多问,他已经拿着卷子翻到了她面前,指着其中的一道题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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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熠在空荡荡的客厅晃了一圈。
躺在沙发上被盛清然逼着擦酒柜好像还在昨天。
才短短两个月,这里再次空了。
“行李收拾完了?”
“嗯。”盛清然手里拿了两瓶酒,“给你。”
“我又品不了这玩意。”池熠别过眼,一时还真有些情绪上涌。
“那就当水喝。”盛清然自顾将酒放在玄关。
“送你坐飞机呗,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见了。”
意料之中被人拒绝。
池熠也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零零散散收拾着东西。
看着看着,他又像没骨头一样坐在旁边。
盛清然想到什么,“先不要告诉你妹。”
“知道了啊,”池熠摆了摆手,“你不是说过了?”
“说实话,你就是多虑。”池熠反手撑着身后的床,“她忘性很大的,你这个月走,就算下个月回来,她都不怎么跟你熟了。”
“就是典型的没心没肺型。”
盛清然轻笑了声,“是吗?”
“是啊,就不说远的,小学六年级,小孩那会已经记事了吧,她上学期还和人家邻居小孩天天上下学,上了初二,都认不出来人家。”
池熠摇了摇头,自顾说着自己的。
“别人不说,就说我,几个月不见,她都不会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激动的跑过来...”
窗边的男人良久没有搭话,许久,等池熠说完,他才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估计是带着礼貌性的回复。
池熠猜着他可能没什么心情说话,也就不说了。
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零零碎碎收拾东西的声音。
隔壁突然响起大力的关门声,池熠吓了一跳,整个人一个激灵。
隐约可以听见楼道里的动静。
池熠没犹豫,直接跑了出去,正看见乔云茜被人抱了出来。
“怎么回事啊?”
“是...小熠吧,”夏松也只见过池熠一两面,不太确定。“发生了点意外,你伯母晕了过去。”
他说的时候,旁边的女人明显神色慌张。
池熠直觉不好,他今天没开车,正要跟盛清然要车钥匙。
盛清然皱了皱眉,“走吧,我开车。”
乔云茜碰到了后脑勺,人直接晕了过去,他们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到医院。
池熠抽空给池璃说了声,她晚上要进集训学校,今天下午有一下午的假期收拾行李。
还是个小姑娘,过来的时候眼睛通红,倒是没怎么哭,应该是路上擦干净了眼泪。
看见池熠的时候整个人委屈成了一团,池熠用手把她头发揉成一团,她都没反应。
“医生怎么说?”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需要观察一晚上。”
池璃握紧拳,“怎么会突然晕倒?”
夏松局促地笑了下,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池璃觉得奇怪,从病床边站了起来,看见角落的夏珺汎明显一脸心虚。
池璃直接走了过去,“你干的?”
“我是不小心,”夏珺汎脱口而出,“不小心推了她一下,就碰到沙发上了。”
池璃一下子一股子火升腾了起来。
“你不小心?你不小心的事多了。你上次用抱枕砸我,你就说不小心。”池璃情绪激动,“这次你都把我妈推倒了,你又说不小心。”
夏珺汎看她步步紧逼也不愿落了下成,“谁让你东西乱放,你但凡用点心,你妈也不用操这个心。”
看着两个人要看就要吵起来,夏松出来打了圆场,“璃璃,你听叔叔说。是家里阿姨以为茶几上的书是珺汎的,放错了房间,珺汎和阿姨发生了几句口角,你妈妈过去劝架的时候……”
“珺汎不小心推了一下。”夏松尴尬地说完,“夏珺汎,道歉。”
夏珺汎左右看了看病房的几个人,不情不愿低声嘀咕了句,“对不起。”
池熠刚才已经了解过一遍了,现在看着夏珺汎那个态度也不像是反思的。
但他碍于身份,也不好说什么。
池璃就没那个顾虑,“我不接受,你道歉一句就能让我妈妈马上醒过来了吗?”
“你看不惯我是一回事,你对我妈妈动手就是另一回事。”
夏珺汎听她指着脑袋骂了两句,鼻尖呼出一口气:“我都说了,是意外,不小心,不小心你知道吗?都道歉了还要怎么?”
池璃早就看不惯她这幅家里什么都是我的,你就是欠了我的,我就是嚣张跋扈的样子。
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她又不是偷摸摸住进来的,凭什么每天就受她的气。
池璃积攒了几周的火一下子爆发。
“你道歉是你该做的,接不接受是我的事。”
池璃伸手,用力把她推到墙角,“怎么,我这样推你一下,就没事了吗?”
夏珺汎也是个暴脾气,被一个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小女孩推的踉跄,当即还了手。
给了病房里另外两个男人一个措手不及,两个人说话间就扭打了起来,胳膊缠着胳膊,池熠一时之间还真被这小堂妹的力气惊住了。
他和夏松两个人费了点劲把两个人拉开来。
盛清然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小姑娘张牙舞爪地哼哧哼哧,被池熠挡在身后安抚。
说话间,小姑娘又扑了出去。
盛清然快步上前,把人拦腰抱住,直接半锁在怀里。
“池璃,冷静。”他音色冷,像盛夏的深山的清泉,透骨的凉。
池璃抽回意识,两个手半抱着他的胳膊,看见他一下子委屈巴巴地叫了声哥哥。
池熠干巴巴收回手……这怎么变脸这么快?
夏珺汎理了理头发,从病房跑了出去。夏松叫了两声,她没理。
“你们先坐着。”他说完,追了出去。
池璃松下刚才咬着牙的一口气,坐在了病床边。
池熠看了眼时间,和池璃说几句乔云茜的情况,“还没吃饭吧?哥哥去给你买点饭?”
池璃点了点脑袋。
盛清然看了他一眼,示意这里有他。
“兄弟,辛苦你了,知道你忙,我马上回来。”池熠拍了拍盛清然的肩,着急忙慌跑了出去。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空调的冷风吹动着桌上的绿植。
池璃慢慢冷静了下来,她乖乖巧巧地从旁边扯了个座椅,“哥哥,你坐一会。”
盛清然嗯了一声,“池璃,头发乱了。”
“啊,哦,哦。”刚才打架太凶猛,发圈缠住了。
池璃尴尬地看了盛清然一眼,男人靠近,替她一点点解
“我平常,不打架。”池璃突然小声开口解释。
盛清然把她缠着的最后一缕解开,“我没看见。”
池璃抓着发圈:“?”
“我只看到你在自我保护。”
男人慢悠悠地说完,池璃噗嗤一下就笑了。
心里面沉甸甸的石头突然被他移开,呼吸都缓了过来。
不过,还是不太想说话。
盛清然陪她坐了一会,池熠拎着饭走了进来,“行了,你快回吧,剩下的我来就行。”
盛清然点了下头,看向池璃:“明天要开始培训?”
池璃没说话,她低下脑袋看了看脚尖,小声地说:“我不太想去了。”
盛清然微微皱眉,池熠一下子把她手里的饭夺了过来,凶巴巴地问:“干嘛不去?”
池璃看了看空荡荡的手,杏眼里写满了无辜,“就是不太想去了。”
池熠看了眼病床上的乔云茜,“医生说很快就可以醒过来,你不去,是想让你妈妈再气晕过去?”
池璃坐在旁边握着乔云茜的手不说话了。
病房里沉默了好一会,她才说:“妈妈没醒过来,我状态不好。”
“你妈妈醒过来,有这么多人帮忙照顾。”池熠没好气,“你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少心思?”
盛清然不动声色隔离开斗鸡一样的池熠:“那就等阿姨醒过来你再去。”
“行是行,”池熠犹豫道,“今晚学校的车就要出发了,明天我答辩没空送她。”
池璃扁了扁嘴。
盛清然淡淡道,“我送吧。”
池熠啊了一声,“你有空?”
盛清然侧身看池璃,“几个小时还是可以挤出来的。”
池璃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左看看,右看看。
她知道盛清然最近很忙,忙些什么她也不清楚,但听池熠的语气不是小事。
还是池熠思考了会,“行,那麻烦你了,改天请你……算了,以后再说。”
池璃当时还没懂,为什么要以后再说。
还不等她细想,池熠敲了敲她的脑袋,“明天起早些,你清然哥最近很忙。”
池璃低着下巴嗯了两声。
池熠看了看她,突然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小麻烦。”
池璃捂着脑袋想要反嘴,余光看到盛清然唇边有淡淡的笑意,她便不动了,乖巧地坐了下来。
乔云茜是晚上醒过来的,看见池璃,马上就问她:“你这孩子,不是该去集训营了?”
池璃含糊道:“推迟了,明天早上去就可以。”
乔云茜又问了几句,池璃和夏松都很有默契没有提她们下午打架的事。
说了一会话,乔云茜打的点滴里面有致眠成分,她又缓缓睡了过去。
夏松小声和她说着话,“璃璃,时间不早了,珺汎不在家,快回家睡觉吧,明天还要学习。”
池璃点了点头,又替乔云茜掖了掖小被子,这才慢慢出了病房。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托着行李箱去敲门的时候,盛清然正拎了袋三明治和一盒牛奶,“路上吃。”
说着,他接过去她手里的行李箱。
恍惚间,池璃似乎看见他客厅似乎空荡荡的。
也没多想,她赶紧跟了上去。
训练营在邻市,开车两个小时。
池璃迷迷糊糊又在车上睡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盛清然刚好把车停在路边。
夏日的清晨,白软的云轻飘飘的高挂着。集训营前还插着各校五颜六色的旗子,昨天下午贴的比赛横幅还没有收起来。
池璃揉了揉眼睛,就着盛清然的手看了眼时间,快八点了。
“下车吧。”
“哦。”
池璃接过行李,“哥哥,我这次要待半个月。”
其实,已经说过了,不过是好久之前。
盛清然摸了摸她的脑袋,良久,低声道了一句,“知道了。”
可能是池璃的错觉,她觉得那双浅色的眼眸,温柔都要溢出来了。
她其实没话说了,九点还要开会,但她还不是太想进去。
她心里隐约觉得,不能进去。
可原因她又不知道。
她低头假装研究行李箱的拉杆,在原地磨蹭了一会,还是要进去的。
“池璃。”
“嗯?”
她拖着大大的行李箱,低头看了眼脚下的石子。
盛清然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入怀中。
池璃猝不及防掉入温柔乡,被清冽的气息包裹着,晶莹的瞳仁浅浅颤抖。
她脸颊贴着衬衫的纽扣,听见的不知道是她的心跳还是盛清然的。
只抱了一下,池璃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盛清然已经松开她,拍了拍她的脑袋,“行了,快进去吧。”
他突然抱了她一下,池璃还晕乎乎的,只会说嗯嗯。
池璃拖着行李箱,险些同手同脚,也不敢回头。
直到到了校门口,她才回眸看了一眼。
池璃凭借着记忆隐约看得见他鼻尖的那粒浅痣。他穿着整洁柔软的浅蓝衬衫,皮肤白皙,微风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温柔又美好。
他静静地站在黑色的车前,看她转身,唇角微微弯了弯。
这一眼,池璃记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