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全原是御史,此次出行,也在随行之列。
但因着他看不惯姚宇辰骄奢淫逸的样子,便进谏“戒奢以俭”,自然遭受了姚宇辰的怒火。
一开始姚宇辰是想着罢官,将人送出京,但彼时门外的一个小太监说起了五皇子,他想了想,最终决定给自己那个蠢笨的儿子找个师傅。
韩全虽性子不讨喜,但当年是状元,虽说他不喜欢对方在自己耳边逼逼叨,但不得不说,对方确实才华横溢,文采斐然。
不过忠言逆耳,谁又愿意遭人批评呢。
韩全对于教导五皇子之事,则是气的肝疼。
不是说看不起五皇子,但他一向将监察百官为己任,防止朝堂出现腐败和溜须拍马等有损国之根本的事情,但此时却让他去教书?
岂不是百年松作柴烧——大材小用。
韩全的不满灵柯看在眼中,不过也并未放在心上。
她之所以想要给姚承恩找个师傅,也是因着原主不识字。她来这世界后虽学了些,但仅限于日常交流不被人蒙骗。
文字是文化的载体,她也就来这世界半年多,自然也不是很清楚这个朝代和国家的文化和历史。
最优解是皇帝亲自派人,但若是派的人不合适,大不了她花钱去外面找个缺钱的当代大儒好了。
灵柯的想法兰嬷嬷自然不知,此时她正一脸欣慰的看着姚承恩和韩全。
韩全虽不喜这差事,甚至觉得自己屈才了,但陛下亲自下的旨意,且对方还是皇子,加之他一向是个讲究礼法之人,动作倒并不敷衍:
“五殿下,微臣韩全,特来拜见。”
因着还未拜师,韩全行的是君臣之礼。
姚承恩虽并没见过什么外人,但兰嬷嬷也会教他宫中的规矩,随即伸手道:
“韩大人请起。”
见小孩的举止还算大方,韩全心中的不忿消散了不少。
随后他便又简单考教了些基础的诗词。
不过很可惜,无论是灵柯还是兰嬷嬷都没有教导对方,倒是让韩全的脸色微微有些黑。
但这已比之前预想到胆怯、愚蠢且无知的形象好多了,他只是叹了口气,便说道:
“殿下,每日卯时,您可带一名伴读……”
想到姚承恩并没有伴读,他便又改口道:
“太监,来文澜院上课。”
对方的突然停顿,让灵柯的感官好了些,不过卯时为五点,这未免也太早了些。
刚想要询问,便见姚承恩已点头道:
“多谢先生。”
灵柯:这小孩自己都同意了,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五点就要到文澜院,考虑到还是吃饭穿衣以及两地的距离,岂不是说三点多就要起床?杀了她吧。
当天晚上,对于姚承恩想要带着自己去读书一事,灵柯表示强烈反对。
就算姚承恩拿出了撒娇、卖萌、不讲理大法,灵柯也表示:早起是不可能早起的,这辈子乃至下辈子都不可能。
凌晨三点多起床,那能叫早起?那叫没睡!
最终在兰嬷嬷的说合下,由一个名叫小喜子的小太监跟着姚承恩去文澜院读书,但灵柯也必须保证每日午时亲自去接对方回来。
对此,灵柯欣然同意,而姚承恩虽还是有些不满,但也只能答应下来。
不答应怎么办,毕竟他就算不同意,灵柯也不会去的。
因着此事,灵柯也从姚承恩房间搬走,再次回到了自己有些阴暗的小房间中,但自己一人一屋,总归更为自在些。
接下来姚承恩上午读书,下午练武,中间休息的时候,灵柯还一本正经的让姚承恩把当天学的知识全部教给自己。
用她的话那就是:
“我从未上过学,也不识字,见殿下上课,十分羡慕,望殿下也能教教我。”
姚承恩自然拍着胸脯应允,毕竟自己有一方面能够帮到灵柯,确实让他自信心爆棚,故而之后学习便越发卖力。
韩全本以为姚承恩会是块朽木,没想到在教导过程中,却发现对方竟然是块璞玉,立刻有了收徒的心思。
姚承恩年幼没听懂对方的暗示,但小喜子是灵柯精心挑选并弄到福寿堂的,自然察觉了韩全的意思。
等回来将事情一说,灵柯想起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倒也并未拒绝。
韩全此人是个刚正不阿的,他虽只是正三品御史大夫,但父亲、兄长甚至弟弟都是当代大儒。
姚国白马书院的山长,便是韩全的父亲。
朝中有一半官员均出自白马书院。
故而就算韩全当真言语不当,姚宇辰最多也不过是想着将对方送回老家去当教书匠,从来没想到将人杀了。
拜师当天,灵柯亲自带着姚承恩去了文澜院。
除了基础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的芹菜,苦心教育的莲子,鸿运高照的红豆,早早高中的红枣,功德圆满的桂圆,灵柯还额外准备了几本当时难求的孤本。
“韩先生,以后便劳您费心了。”
灵柯弯腰行礼,态度不卑不亢。
因着韩全之前只在放学后见过灵柯接姚承恩回福寿堂,两人并未说过话,此时见她这副模样顿时心下一紧。
皱眉沉思片刻,他终于开口:
“阁下是?”
“在下唐木。”
灵柯拱了拱手,脸上一派淡然潇洒。
韩全虽仍旧疑惑,但见姚承恩正一脸欣喜的看着自己,再瞅瞅手中的孤本:
管他是谁!这孤本香就够了!更何况这是皇帝让他来教导五皇子的,又不是他主动请缨,怕什么!大不了回白马书院教书呗。
很快他便收起了脸上的狐疑,正襟危坐在上首。
一套拜师流程下来,姚承恩身上满是汗水,但小脸却绷得死紧,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因着无论是灵柯还是韩全都不想将此事声张出去,故而拜师结束后,几人一起在文澜院吃了顿饭,灵柯便带着姚承恩离开了。
等两人离开后,韩全看着门口叹了口气。
“老爷您这是为何叹气啊?”
一旁的贴身老仆询问道。
韩全收回视线,朝书房走去,声音飘了出来:
“也许要变天了。”
老仆瞅了瞅仍旧晴朗的天空皱了皱眉:
“这也不像要变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