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三弟这些年一直不做活,现如今已满十六,凭什么还要我们和二弟养!”
一道尖细的声音传入耳中,让心口隐隐有些发堵的灵柯,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这是又来到了什么地方?
想要睁开眼,但眼皮好似有千斤重,她只能模模糊糊听着外面的说话声。
“你养活?你养活什么了?赵春桃!你说话得对的起你自己的良心!我和他爹这些年一直忙里忙外,田里大都是我们在忙,难道我们赚的还养不起老三?”
“而你和老大在镇上摆摊,从来没有拿银子回家,甚至米面粮油都是从家里拿,我说过什么吗?怎么你们吃家里用家里的就行,我小儿子在家吃点饭菜,就不行了?”
皱皱巴巴如小枣般的老太太,一脸怒容的盯着面前身穿碧青色粗布衣衫的妇人。
妇人也便是赵春桃这大半年来一直在外面摆摊,自然练出了一张巧嘴,此时丝毫不让:
“以后你们老两口养老难道不是指着我和丰收?谁家成年的小叔子天天躺在床上?我作为嫂子,还不能说两句?”
“谁都能说他,就你不能!”
老太太一脸怒容,随后一指赵春桃旁边的小姑娘怒道:
“你可别忘了,当年要不是老三苗丫头就没了!”
没等众人开口,又指了指一旁低着头的二儿媳:
“还有你杨杏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要是没有老三,光宗也是一样!你们不感念老三的恩情也就罢了,他现在病了,还天天嫌弃他,那当初他考中童生的时候,你们怎么一口一个“亲弟弟,以后不要忘记哥哥嫂嫂”啊!”
本就低着头的杨杏花缩了缩脖子,将自己藏在了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身后,见男人不吱声,又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摆。
接到自家婆娘暗示的老二蒋庆丰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对着老太太开口道:
“娘,您声音小一点,这若是让外人听到,岂不是被人笑话。”
“被人笑话?要笑话也是笑话你们兄弟两个白眼狼!”
老太太啐道,但说话的声音确实小了几分。
坐在上首一直沉默着抽旱烟的老头,看了眼屋中的几人,目光落在挨着赵春桃身边人高马大的男人身上:
“老大,你想分家?”
被父亲盯着,男人也便是蒋丰收有些犹豫的抿了下嘴唇,刚想要开口,便察觉到胳膊一痛。
老头自是看到到了二人的举动,拿着烟斗轻轻在桌子上磕了磕:
“老大,你都三十多了,苗丫头也即将出嫁,若是还立不起来,以后谁给苗丫头撑腰!”
赵春桃听此,小声嘟囔道:
“都三十多了,还要养着一个拖累,苗丫头能找到好的才怪!”
她的声音看似小,但却清清楚楚的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旁边刚坐下的老太太见此,立刻横眉冷竖,然刚准备站起身,老头再次出声:
“老大,你就是这么教媳妇的?”
被父亲严厉的目光盯着,蒋丰收的头微微低了几分,一把推开妻子的胳膊,瓮声瓮气的开口:
“爹,我没想分家。”
赵春桃听此,神色一凛,想要继续说些什么,蒋丰收却从怀中掏出了一串铜钱递了过去:
“爹,娘,这些年苗丫头和根生一直都是你们在照顾,加上我们开摊子所需要的米面都是来自家里,我们两口子在外面也挣得不多,这些钱就是孝敬您二老的。”
赵春桃看着那两串铜板,眼中满是怒火,想要上前抢回来,一旁的老太太则是眼明手快的抓到了手中:
“老大,你这才像话!”
“应该的。”
蒋丰收恭顺的回答。
赵春桃看着旁边一脸憨厚的男人,几乎要气疯!
她起早贪黑挣得银子,凭什么交给那个老太婆?
那老太婆肯定又要去给那个懒蛋小叔子买药了!
凭什么!
见赵春桃气的小脸涨红,老太太对着她冷哼一声,拿着铜板朝屋中走去。
事情也说的差不多了,老头再次拿着烟锅敲了敲桌子:
“好了,天色不早了,都回去吧。”
几人虽还有不愿,但既然一家之主都发话了,也只能纷纷离开。
灵柯晕晕乎乎的躺在床上,偶尔还能听到东西厢房传来的脏话。
就在她昏昏欲睡时,一道有些粗糙的手覆盖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哎呀!三儿发烧了!”
苍老中满是焦急的女声音在耳边响起。
“让老大去请周郎中。”
紧接着又是一道年迈的男声。
听到声音,灵柯心底浮现一丝暖意,很快便陷入了黑暗。
而在昏睡中,大量记忆涌入脑海。
大榆村中有一对夫妻,男人是老实肯干的蒋大海,女人则是性子有些泼辣的刘红梅。
二人孕有三子,长子蒋丰收,娶妻赵春桃,次子蒋庆丰,娶妻杨杏花,而原主则是两人最小的儿子,蒋秋收。
因着生蒋秋收的时候,刘红梅已32岁,蒋大海也有34岁,故而二人格外偏疼这个小儿子。
当然所谓的偏疼,也不过是在能力范围内照顾的仔细了些。
原主并未在父母的悉心关爱下长歪,相反甚为懂事聪明。
且因天资聪慧,在村中学堂读书时被夫子看中,推荐给了镇上的同门。
自此原主便开启了自己的求学生涯,并于十岁成功通过县试和府试,成为一名童生,真正成了一名读书人。
由于他年纪轻轻便成为了童生,且取得了县试第一、府试第二的好名次,按照规定,每月官府会发放6斗米。
此消息一出,顿时成为整个大榆村,乃至整个平阳镇都人人称赞的神童。
可惜天不遂人愿,原主十一岁时,为了救落水的小侄子和小侄女,自己被大水冲走。
幸亏得隔壁村的汉子相救,将他从水中捞了上来。
命虽保住了,他却落得一身病,自此身体孱弱,但凡变天,便会缠绵病榻。
但原主却不是个认命的,虽身体不好,但坚持看书,无法去学堂听先生讲课,便自己学习,将不懂的内容记下来,反复琢磨并定期去镇上找先生请教。
虽说进度缓慢,但总算也学了不少东西。
然他这般每日沉迷读书,不做家中庶务的姿态,却让自己的两个哥哥和嫂子越发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