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下课铃声响起,伴随着同学的欢呼声,一整节自习课都在沉睡中的林菁书被同桌拍醒。
她睁开眼睛,有些恍然。
这是她的高中教室。
她不是死了吗?
难道,死后还能做梦?
这个梦真实还原了教室里每一处细节,黑板上还有值日生写的日期和科目。
1990年6月18日星期四。
她看着这行日期身子不禁发冷。
这天,正好是母亲出事的那天!
母亲在小巷里被路过的流氓侮辱,明明是受害者,却被说成是通奸。
清白没了,名声也没了!
为了自证清白,她将自己吊死在房梁上,至死都不肯签下离婚协议。
肩膀被同桌拍了一下,带着微微的痛感:“菁书,你怎么了?”
会痛?
她如梦初醒,疯了似的拿出同桌藏在课桌里,平时用来臭美的小镜子。
镜子里的她满脸胶原蛋白,唇红齿白,皮肤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娇颤颤的,远不是后来病入膏肓,皮肤蜡黄干瘪,双眼浑浊充血那副鬼样子。
她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触感很真实!
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母亲出事的那天!
来不及回答同桌的话,林菁书拔腿就往教室门外跑。
她一口气跑到学校围墙残缺的地方,一脚蹬上去,爬上了围墙。
或许现在还能赶得及去救母亲,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试一试!
这个点还不到放学的时间,学校的门卫一定不会让学生随意出校门。
为了节省时间,林菁书只能翻墙,一跃而下。
“草,谁这么不长眼,踩老子腿上了!”
林菁书蹦下来的地方刚好有个人躲在墙根儿抽烟。
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匆匆说了一声对不起就跑了,根本不理会身后那怒气冲天的声音。
一定要,一定要让她赶上!
林菁书跑到母亲当初受辱的僻静小巷里,在来的路上,她花了一块五的饭钱买了一把剪刀拿在手上。
巷子里,母亲丁雪梅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压在身下,撕扯着她的衣服。
林菁书看到这一幕,血压飙升!
就是这个男人,害死了丁雪梅,毁了她的家!
明明是母亲被人毁了清白,可二婶儿和爷爷奶奶却一口咬定是母亲通奸,逼着母亲和父亲离婚。
母亲不愿意离婚,最后只能上吊自杀自证清白。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包括从来不肯为母亲说一句话的父亲!
林菁书赤红着双目,拿着剪刀的手狠狠地朝压在丁雪梅身上的男人要害刺去。
眼看着就要刺中男人的脖子,那人像是察觉到了危险,头一偏,剪刀刺中了男人的肩膀。
“啊!”男人痛得大喊。
血滋啦啦往外狂飙。
男人扭头看向林菁书,吼道:“你这个贱人敢扎我,我弄死你!”
男人朝林菁书扑过来。
林菁书现在也只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学生,用剪刀扎中的那一下都是占了偷袭的便宜,若是单打独斗,她肯定不是男人的对手。
就在这时,身后的丁雪梅捡起地上一块废弃的砖头,对着男人的后脑勺猛地一拍。
男人后脑勺上的血呼啦啦往外飙。
林菁书举起剪刀还想再扎,男人晃了一下身体,捂着受伤的后脑勺转身就跑。
上辈子丁雪梅被人糟蹋之后就一直没有抓到人,奸夫也成了一个迷。
这辈子林菁书好不容易抓到人了,却让他跑了。
她刚想追过去亲手手刃仇人,丁雪梅却再也控制不住颤抖的身体,一下瘫倒在了地上。
林菁书不得已只能放弃追逃跑的男人,扶起丁雪梅。
“妈,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巷子里?”林菁书上辈子一直想不通,她妈为什么会走这条路。
这里很少有人经过,也不顺回家的路。
丁雪梅哭着说:“你爸让我拿钱给你堂姐买个金首饰当十八岁的成年礼,你二婶儿跟我说,这条路离新开的金店近,所以我拿了钱才从这里路过的。”
原来如此,难怪上辈子二婶儿会那么精准地带奶奶过来“捉奸”。
这件事,一定跟她有关系!
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毁了丁雪梅的名声对她有什么好处?
林菁书说:“妈,你买金饰的钱呢?”
“在口袋里。”丁雪梅说。
“给我。”林菁书说。
丁雪梅现在六神无主,听到女儿这么说,她也没多想,下意识就把钱掏给林菁书了。
林菁书将钱埋在了废弃的红砖下面,又在上面放了很多腐烂的木板用来遮掩。
“阿囡,你这是在做什么?”丁雪梅不明就里地看着女儿,不明白她的用意。
林菁书说:“等下奶奶和二婶儿过来,你就一口咬定说你被人劫道了,我正好路过救了你!”
丁雪梅正想问她为什么二婶儿和奶奶会过来,他们不应该在家里吗?
就在这时,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
“秀莲,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丁雪梅那个贱人真的敢偷人?!”
“妈,我也不确定,就看到一个男人跟雪梅姐拉拉扯扯的……”
林菁书听到这两道声音就觉得气血翻涌,是她二婶儿吴秀莲和她奶奶吴老婆子!
上辈子就是二婶儿说看到了她母亲跟人行苟且之事,在赶回去通知奶奶时,又“不小心”把这事儿透露给好事儿的胖婶儿。
等两人赶到的时候,胖婶儿已经带着一大帮子左邻右舍赶了过来,说是要帮林家一起捉奸夫,谁不知道她就是想看热闹,看别人丢脸!
这是摆明了不给丁雪梅活路。
这个年代名声对女人何其重要,毁了名声和杀人诛心有什么区别?
吴老婆子骂骂咧咧走来,抬眼便看到林菁书和丁雪梅站在巷子里,地上还有一大摊血。
“奸夫呢?”吴老婆子问。
吴秀莲也是一脸懵。
怎么丁雪梅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她此时不应该是被凌辱过,衣衫不整的样子吗?
脑子里一连串的问号,她来不及多想对吴老婆子说:“妈,我觉得奸夫应该是听到声音跑了吧。”
丁雪梅性子软,此时只知道扑簌簌地掉眼泪。
林菁书上前一步说道:“二婶儿,你红口白牙,上嘴唇碰碰下嘴唇,张口就污蔑我妈偷人,我妈差点就被劫道的二流子杀了,你说话丧不丧良心?”
“我不是,我明明看到她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我……”吴秀莲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我见犹怜,“妈,您要为我做主啊!”
吴老婆子一见吴秀莲哭,指着林菁书骂道:“你这是什么语气,她可是你二婶儿,你还有没有一点教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吴秀莲是吴婆子出了五户的亲戚,嫁过来没多久,自小身体不好的二叔就病逝了,年纪轻轻当了寡妇。
吴婆子处处向着这个二儿媳,把大儿媳丁雪梅不当人看。除了因为二儿媳是自家亲戚外,更重要的是,丁雪梅生了林菁书之后伤了根本,以后都很难怀孕。
就算现在计划生育查得严,她也想偷偷要个男孙,可恨的是丁雪梅这个丧婆娘根本怀不上!
林菁书说:“她冤枉我妈通奸,难道我还要一声不吭?胖婶儿,你说说看,是不是这个理,你女儿看到你被人冤枉通奸,难道会为了所谓的教养一声不吭?”
突然被点名的胖婶儿神情尴尬道:“当然不能,我女儿要是一声不吭,我非用鸡毛掸子抽死她不可。”
其他的左邻右舍也纷纷说道:“就是啊,菁书妹子这事儿没做错。”
吴秀莲一见这帮子左邻右舍都开始帮丁雪梅母女俩说话了,急忙说道:“我真看到是雪梅姐跟人拉拉扯扯,两人都抱在一起了,任谁都会联想到那个方面。”
吴老婆子一听这话,急哄哄朝丁雪梅撕巴过去,嘴里怒骂:“你这个荡妇,你说,是不是你跟人通奸,叫你女儿串通好了跟你演戏,想给我儿子戴绿帽子?!”
此时丁雪梅还没从刚刚的事情缓过神儿来,身体一个劲儿地打着摆子。
林菁书背上都急得冒冷汗了,母亲可千万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她朝丁雪梅使了个眼色,丁雪梅看了林菁书一眼,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就是被二流子劫道了,那人抢走了我给秀莲女儿买金饰的钱,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成年礼也买不成了。”
丁雪梅边哭边说,十分委屈。
林菁书没想到母亲竟然还超常发挥了,瞬间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左邻右舍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林家老大一家可以啊,侄女过个生日竟然送金饰!
众人看吴秀莲的眼神都带着一丝鄙夷,别人一家子那么好心给你女儿买金饰,半道被人劫道差点连命都丢了,你竟然还误会人家通奸?!
吴秀莲一听给女儿买金饰的钱被抢了,顿时捶胸顿足,嘴唇泛白,一副要发病的样子,突然她指着林菁书和丁雪梅尖声说道:“你们撒谎,这个点林菁书应该在学校,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