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回去的时候,林菁书还在想着这件事情。
上辈子随着母亲的自杀,“通奸”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想起林家人丑恶的嘴脸,林菁书眸子里的寒意更深了。
一直走到小卖部门口,她想起母亲昨天吃芒果干时的表情,心里确定母亲是喜爱甜味的,她想着要不要买点白兔糖回去。
她刚准备进小卖部,一阵熟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
是林雪。
林菁书下意识往拐角处靠了靠。
她记得很清楚,林雪上辈子高考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周末休息从来不出去玩一直在家里努力复习,虽然最后考砸了,不过也挺努力的。
林菁书知道林雪这一次高考会考砸,而且分数还特别差。
当时林庆义二话不说,砸锅卖铁都要让林雪复读,林雪复读的钱全都是林庆义出的,到了林菁书落榜时,林庆义却说她就算读了书都不会有什么出息。
林庆义说她不比林雪那么冰雪聪明,心思玲珑,只适合在工厂里做点简单的活儿,有自己照看着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她这个亲生女儿被林庆义贬得一文不值。
林庆义在林菁书高考不久后就给厂里打了招呼,让她进去做女工,林菁书一气之下,自己找了个电子厂的班上,好多年都没跟林庆义说过话。
父女俩的关系也就是那个时候渐行渐远的。
上辈子林菁书因为丁雪梅出事了,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在房子里刷题,做作业,恨不得与世界隔绝,所以也没发现林雪在高考前其实出过门。
这次正好是褚砚约她出来,所以偷听到了林雪与人说话。
她都快成偷听专业户了。
“你来找我干嘛?”林雪压低声音,语气里难掩怒意。
“林雪,我不是给你塞纸条了么,我在长湖公园等了你好久,你怎么不来?”
“什么纸条,我没看到,就要高考了,我没心思出去玩。”
林菁书躲在墙根儿,惊讶得合不拢嘴,难道林雪是因为早恋才高考落榜?
“林雪,你什么意思,利用完我就想甩了我吗,没门儿!”男生声音十分激动。
“你干嘛,你小声一点,什么叫我利用完你就要甩了你,你搞清楚点,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不也一样没做好?”
“那是因为……”
“别说了!”林雪打断男生的话,“我们都先冷静冷静,等过了七月份的高考再说。”
林菁书还想再听,突然被一只手揪住了耳朵。
她扭头一看,竟然是褚砚。
他不是回家了吗?
褚砚小声问道:“你蹲这里干嘛,跟只小冻耗子似的?”
“嘘,别说话!”林菁书把食指放在嘴唇边上。
等林雪和男生离开之后,林菁书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什么眼神儿,该不会以为我跟踪你吧,我姥爷要我给姥姥送钥匙。”说着,他掏出兜里的钥匙给林菁书看,“我姥姥在这片儿有演出,出门忘记带钥匙了,我姥爷正好要授课,怕家里没人给姥姥开门。”
林菁书脸一红,他还真以为褚砚神经病到跟踪她的地步。
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她肯定不能承认啊。
“我又没这么想。”
褚砚白了她一眼,学她吴侬软语的声音:“我又没这么想——”
“你别学我说话。”林菁书觉得他好烦,不想搭理他,“没事我先回去了。”
“哦,原来你家住这里啊。”褚砚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看着她。
“关你什么事,你好烦啊。”
褚砚学着她嗔怒的样子:“呀,你好烦啊——”
林菁书真是败了,她活了两辈子,心理年龄好几十岁的人了,按理说褚砚这种十七岁的小孩儿不该让她破功的。
难道说她不止人重生回来了,心理年龄也朝着十六七岁靠拢?
林菁书打了个寒颤,瞪了一眼褚砚转身往家里跑去。
回到家时,正看到林庆义在院子里杀鱼。
林菁书看了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准备进屋。
林庆义看到林菁书的动作,心中略有不满。
这两天回来,他明显感觉到林菁书对自己疏远许多。
被自己亲生女儿疏远,他心里自然不舒服。
林庆义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因为侄女忽略亲生女儿的时候,林菁书会不会不舒服。如果林菁书表达出不满,那就是她不够懂事。
越看林菁书,林庆义越不满。
本来就不爱说话,现在更是沉默寡言,都是被她妈和她那个舅舅惯成这样的,目无尊长,要是林菁书能有林雪一半聪明懂事,他也不至于操这么多心。
也就成绩马马虎虎过得去,但光会念书不懂为人处世,将来长大了也没有办法在社会上立足。
林庆义带着父亲的威严,冷声道:“你过来。”
“有事吗?”林菁书问。
她努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情绪,上辈子孤零零在疗养院的日子,让她刻骨铭心,恨入骨髓。
林庆义不满道:“没事就不能叫你,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学校就是这么教你的?”
林菁书才不管林庆义生不生气,她冷声道:“我妈在做饭,她前两天被人劫道踹了心窝一脚,一直说胸口疼,家里也没人让她休息一天半天的,你们都怕影响雪姐高考,让我妈带病做饭,我能理解你们,但想尽力帮帮她。”
能理解个屁。
吴秀莲一没断手,二没瘸腿,每次家里要做点什么事,都是丁雪梅来干,吴秀莲一干活儿就躲懒,说自己身体不好。
这些年也没见过她发过病,吃嘛嘛香。
现在丁雪梅被人劫道了,却因为不能影响林雪高考,还要带病做饭。
昨天其实林菁书就已经有点忍不下去了。
怎么着,林家人全都一群大爷等着丁雪梅伺候,他们没手没脚吗?
“你……”林庆义看着一向沉默寡言的林菁书突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的很不习惯,教育人的话到喉咙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你妈也没跟我说过她心窝被踹了一脚的事情。”
丁雪梅当然不可能说,因为这些都是林菁书瞎编的。
“我亲眼看到的,我妈是什么人,是打落了牙齿都要往肚里吞的人,是受了再多苦也不会吭一声的人,她什么都习惯了默默忍受,当然什么都不会说。”
林庆义被林菁书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越听这话越觉得刺挠人,但的确又挑不出什么错处。
关心母亲能有什么错?
林庆义说:“这段时间,因为雪雪高考的事情,你妈的确是要辛苦一些……”
话还没说完,便被林菁书打断了。
“爸,那二婶儿呢,光喊加油么?”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二婶儿她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了,家里都没让她干过什么活儿。”
“对,二婶儿是身体不好,我妈身体挺好的,要是二婶儿被人踹一脚心窝肯定早就踹死了,我妈就是身体好才能扛过去,还能带病给全家人做饭。”
“林菁书,我是你爸,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是不是翅膀硬了,就算你妈受了委屈,家里也没有亏待过你,你妈的事情我自然会解决,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林庆义咬牙,以前只觉得这个女儿木讷不讨喜,现在才发现,原来她说起话来更不讨喜。
林菁书冷笑,上辈子她跟林庆义吵架,不管她占不占理,到最后林庆义都会用父权来压迫她。
十六七岁的林菁书能被父权压住,四十岁的电子厂老油条可不吃这套。
“爸,我也是因为关心我妈,您也知道关心则乱这句话,我去看看我妈,您消消气。”
看似示弱,实则是将对方放到了一个不占理的位置。
林菁书不痛不痒道完歉将愕然的林庆义留在原地,心里刺挠挠的。
林菁书才不管林庆义怎么想,小跑进了厨房。
此时,厨房里热浪滚滚,丁雪梅背上的汗跟雨似的打湿了后背。
她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炒菜。
林菁书看着丁雪梅,怎么能不心疼,好不容易活下来,却是继续给林家人当牛做马。
“妈,我帮你。”
丁雪梅回头看到林菁书,赶紧冲她说道:“你能帮我什么,厨房这么热别待在这里,你先回房间吹电扇。”
“不,我就要帮。”林菁书不肯走。
丁雪梅无可奈何,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女儿最近很黏自己。
难道是因为小巷里那件事吗?
她苦笑道:“行,要帮就帮吧,你帮我把菜端到饭桌上去吧,马上就要开饭了。”
“好。”林菁书问道,“妈,奶奶和二婶儿呢?她们好像不在屋里?”
“哦,今天有大青衣来我们这片唱戏,她们听戏去了,饭点就会回来,你堂姐马上就要高考了,她们也不敢留在家里吵着她复习。”
林菁书一听,脸立马沉了下去。
吴老婆子和吴秀莲对林雪高考的帮助就是出去看戏,给她腾地儿,而丁雪梅却要顶着高温在厨房里做饭伺候一家人。
而且林雪复习个屁,要不是她今天正好出门,刚好抓到了林雪跟男生说话,一大家子人全都被她蒙在鼓里。
不过她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信林雪会跟男生约会,说不定还会被反咬一口,说林菁书污蔑她。
吴秀莲和林雪母女一向爱干这种事。
林菁书对丁雪梅说:“妈,你就甘心么,林雪高考,吴秀莲出去看大戏,而你却要留在家里做饭,你只是个伯妈,她亲妈都不上心,你上赶着伺候算怎么回事。”
“菁书,你二婶儿身体不好……”
“妈,你是不是忘了她陷害你的事情?”
“那可能是她误会了。”
得,她妈又被林庆义洗脑了。
林菁书知道要她妈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实在不行,她只能下猛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