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你能参悟这鸑鷟图腾吗?”谭菁拧着眉,左手轻抹浩然气,指尖在空中勾勒着鸑鷟的模样。
不多时,一只玄鸟的外形便勾勒完毕,谭菁轻抹额头上的汗水,浩然气在油灯的灯芯中借了一缕紫色火焰,随后火焰浩然气中膨胀,宛如紫气东来一般。待玄鸟骨架被紫色火焰幻化的鳞羽附着后,鸑鷟的形体便算彻底完成。
“呼,”谭菁轻吐一口气,将手中的油灯递给陆行,正色道:“幸好此间有大道规则庇护,我才能这般顺利地雕出鸑鷟的雏形。”
“陆行,你照着这雕像,或许、对你的参悟有所帮助……”谭菁的话音有些弱了,她正看着陆行,嘴巴张出一个圆,眼神闪烁。
只见陆行盘膝而坐,胸口有浓郁的金色,一抹紫气从屋顶的图腾落下,企图钻入陆行的五脏六腑,而陆行胸口的灵台有一道文气涌出,文气极重,让整个石室为之抖动,也将所有的紫气拦在陆行的身体之外。
谭菁一只玉手挡住张大的嘴唇,目光中的惊愕愈发浓重:“原来、陆行说的是真的,真有像小山一般的文气啊。”饶是她作为温大儒的嫡传、两州书院的宠儿,亦是心生羡慕。
在谭菁用雕刻的时候,陆行便紧闭着双目,心思完全沉入心湖中。
一处湖泊,水雾茫茫,杨柳依依。
湖心有亭,游廊很长,从湖心连接到岸边。陆行徒步走在长廊上,他的心湖比常人宽广、比常人多点景物,自小如此。
“你平时不会来的,你的心乱了……”一个疲惫的叹息落下,引得一阵劲风从湖心向四周席卷。
劲风如一个巴掌将陆行打退,衣衫、发丝甚至是皮肉都被扯坏了形状,一退便是百余步。
“铮!”天地似乎陷入了一瞬的白芒,一声剑鸣,普通如铁剑碰撞钢铁的声音,却让满天劲风一顿。
剑意大宗师境圆满!
陆行双手扣着地面的木板,指甲陷入木缝里,瞳孔中各映着一柄白色小剑,剑意迸发,如无形气浪环绕周身。
“夫子,你我、三年未见了。”陆行如一柄利锋撕开了迎面的风罡,衣裙随着剑意飘动,他抬手整理散乱的衣冠,闲庭信步。
“你养的、是心剑!也是,以你这副凡躯,此法颇为合适。”随着亭中人话音落下,劲风向下吹动,游廊两侧的湖水被劲风席卷,十余丈高的浪潮朝游亭盖下。
长廊上,陆行以双手为剑,剑气凝而不出,双手划过周身,将劲风收聚,剑气附着在劲风上,陆行双手向两侧挥动,两道风罡剑气朝落下的浪涛而去。
风罡剑气在途中暴虐开,化为无数风墙拦住了浪涛的前进之路,上空的水失去依托,很快便落下。
“文海之时,你若是会现在这招,不至于落水逃亡。”亭中人的声音落下,周遭浪涛不断的湖水重归平静。
“你的心乱了,连我都能挑动你的心湖。”
陆行抬首,周身的剑气平息,仅是眸中的白色小剑锋利不减。
他提步上前,话音和脚步声齐齐落下。
“陆霜失踪,孙琦死了,我与东冉王结仇,雪津城即将遭受大劫。”
“夫子若是想笑便笑吧,陆行是个庸人。”
树欲静而风不止,眉目有剑,剑气如芒,少年,剑眉微顿。
“啊哈哈……”亭中人朗声大笑,似乎是憋了很久,每吐露一个字都让心湖世界为之一颤。
“你、陆行,借龙虎气运,镇压我三年、三年!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看来、这方人间,有人不想让雪津城存在,而你陆行,找不到暗中的人。”
陆行走到亭前,离亭十丈远。前方的十丈形同虚妄,可瞧见无数云雾,而远处的亭化为一座浮山,山上有一片红花,鲜红如血。
这便是陆行与亭中人的两处心湖的相接之地。
“话说,在我的身体里,我却杀不掉你。怪哉!”陆行默默看着,目光平淡。
浮山上似有一人影闪过,却看不清样貌,只瞧得见他穿着书生的白袍。
“你……陆霜留在你身上的剑气没了!你竟然还敢来心湖?莫不是寻死!”亭中人身形闪烁,白袍的残影几乎遍布在整片云海上。
“你放心,今日我若是夺舍了你,你所有的心愿我都会满足的。”亭中人的掌中浮现一座文山的虚像,无数文气从上边沉下,如龙蟒一般朝陆行而去。
亭中人的笑声愈发张狂:“你大可放心,待我夺舍你后,我不会灭你神魂,我会将你困在心湖,让你受受我的劫难。”
“你当真要如此?你我就不能好好商议吗?”陆行眼眸微眯,苦笑道。
亭中人察觉到了陆行话中的软弱,顿时笑声更大了,若非是在心湖中,怕是能传遍一州之地。
“你可听过一句话?”
“大道之下我无敌,大道之上一换一!”
“今日,我终于能脱困了!陆行,你的因果我就替你承担了!相信我,我会比你做得更好!”
文气所幻化的龙蟒即将攻击到陆行,文气有吞天之势、灭地之威!
空中有一道白芒,一柄青锋长剑的虚影挡在了文气龙蟒之前,剑长十五丈。
陆行静默着,眸中的小剑转动,一身剑意更进一步,两柄小剑从眸中射出,环绕在周身。剑柄有字,分为日月。
剑意半步道境!
“大道之上一、换、一?”陆行眯眼,笑脸盈盈,问:“夫子,你可想清楚了,要与我搏命?”
空中的文山虚像化为乌有,文气幻化的蟒龙也逐渐消散,空中的白袍虚影最后融为一个,声音震惊。
“你,何时开的剑道?”
陆行嘿嘿一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刚开的,没两天。不算厉害,仅仅十五丈,也就刚好能和你一换一?”
“你、当真、不怕死?”亭中人背着手,看不清他的容貌,可身躯起伏颇大,声音颤抖。
“自是怕的,我陆行仅是凡人。”陆行点头,笑容收敛了几分,正色道:“可我了解夫子,夫子,惜命!”
“那是自然,我可是仙!能活万万年,与天地同寿!等你小子死了,我自有能耐换下一家夺舍。”亭中人骂骂咧咧,可语气中尽是对陆行的无奈。
陆行心下一笑,他冒险进入心湖,一是试探一番夫子,若是夫子被龙虎气运磨死了,他便能顺手将文山虚像接手。只可惜,这个自称为仙的亭中人的命是真硬,被气运消磨三载竟然还能活蹦乱跳的。不过,他还有第二个打算。
“夫子,你我做个交易,如何?”陆行眯眼,眼中一万个盘算。
“交易?你我之间有啥好谈的。要不你退位让贤?我好吃好喝地让你待在在心湖,等日后给你找一具天赋异禀的躯壳供你夺舍。如何?”亭中人背着身子坐到不远处的云上,四肢如虚幻,根本无法看清。
陆行没接这话,这一模一样的话他都听了十一年了,自六岁起听到十七岁,直到三年前把亭众人镇压后他才躲得清闲。
“我要参悟一种春秋前,就是大道未分的时候,东周遗留下的图腾法则。”陆行正着脸,抬手一抹前方的空间,呈现出一幅外界的内容,正好是谭菁和她所造的鸑鷟雕像。
“这姑娘,好看呀,肤白臀翘,是个好生养的?”亭中人的声音有些兴奋,完全忽视了一旁的鸑鷟雕像。
陆行满脸黑线,若不是他不能踏入对方的心湖,真想狠狠给亭中人一拳。他很不喜欢亭中人的坏习惯,一张从早吧嗒到晚的嘴和那永远背着身子的模样。
“看鸑鷟,用文山帮我还原出功法,若有合适的时机,我让你的分魂出去溜达一个时辰。”
“哦——”亭中人来了兴趣,背着坐到地上,白衣被压出无数道褶皱,问道:“不对吧,你我心湖纠缠在一块,难解难分。我的分魂出去了,可就回不来了。你小子不厚道!”
“若用剑道展开呢,斩出一条缝隙,你的分魂自然能出去,他在外边搜经历的所有喜怒哀乐,你都能感受到。”陆行平淡道,日月二剑环绕周身画圆。
“如此……”亭中人抬头,露出锃亮的喉骨,应声道:“一个时辰少了,至少三天。”话如天地律令,浮山周遭风云翻覆,似有过江龙倒弄云海。
“让你的分魂离开我的身体,我会遭受天地因果的反噬,一部残道的功法,仅值半个时辰。”
陆行剑眉微蹙,冰冷道:“半个时辰。若是你要讨价,那便没得谈了。”
“……”
“哎、哎哎,你急什么啊,”亭中人急促道:“就半个时辰,行不,我同意了。”
如此,约定便算达成了。
陆行心里跟明镜似的,斩开大道送亭中人的分魂出去,哪有说的这般容易,一个不慎,都会万劫不复,那亭中人想的定然是用借出去的名头夺舍。
亭中人将掌心摊开,文山的虚像再度露出,他将鸑鷟的虚像送到文山虚像前,几乎是眨眼功夫,一卷羊皮纸便幻化完毕。
“怎么说,我这文山厉害吧,功法什么的,弹指间的功夫。不过,”亭中人抓起羊皮纸看了会儿,迟疑道:“这功法不全,仅有上半卷。”
“我们可先说好,功法我给你还原了,虽然只有上半卷,但我们先前的承诺依旧作数。”
陆行没拒绝,笑着点头:“行,我定然遵守诺言,只要时机合适,我便让你出去半小时。”
闻此,亭中人将手中的羊皮纸扔出,只因心湖之内说不得假话——陆行是认真的。
陆行接过羊皮纸,便迈步走出长廊,离开心湖的时候,他随手甩出一道禁忌,省的亭中人偷窥他在外界的情况。
“陆行、你醒了?如何了?”谭菁连忙追问道,她一直以为陆行是看了鸑鷟的图腾后,而陷入了顿悟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