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来步,只有一百来步。
可是,一路长驱直入的宁州水师拼了命也攻不上这一百来步。
秦人的滚石滚木太多了,就好像整个余临王府真的装满了这些东西一样。
敖钦瞅准了间隙,踩着滚木强行跃上了山道尽头,人还在半空中,便听见各种各样的武器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他顷刻之间刺出十八剑,借着来回反弹的力量落向更靠近王府的方向。
刚一落地,又有人涌了上来。
他都没有看,反手贴着劈来的长刀,一剑刺穿一人的喉咙,再将剑尖一压,向上挑起,又划开一人的下腹,再挽剑花要刺第三人时,被重盾挡住了。
他收剑站定,发现自己已经被一人高的重盾围在了其中。
“嘁,这就能拦住本王?”
敖钦纵身跃起,想要跳出这个包围圈,却不料升起到半空时,大盾背后也飞起来五个男人,且正挡在他前进的道路上。
“嘁……”
敖钦跟他们对了一剑,打飞两人,落回包围圈中。
他又飞向另一侧,又是五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敖钦:“……”
“过去多长时间了?”程凉问道。
“差一刻一个时辰。”有福回答道。
瞭望塔上的下人只剩下了有福、紫苏和玉娘三人,其他护卫全部投入了下面的防守。
“快了,再坚持一下,陆倾他们应该已经行动了。”程凉抬头望向了码头方向。
按照宁州水师的编制,二十八艘旗舰皆能乘坐五百人,另外一百一十二艘副舰荷载人数在八十到两百之间不等。
余临王时,宁州水师满载,人数约有四万。
落到东越王勾氏手上后,清洗了一批人,跑了一批人,剩下的人数在两万上下。
勾氏和敖钦都一直在努力的补充兵员,但海兵的训练很复杂,他们又没有足够的人口基数,所以这个补充相对比较慢些。
主力攻入宁州城后,留在船上的杂役和士兵加在一起大概有一万人。
这些人当然也想进城去抢东西,一个个趴在船舷上瞅着城里的狂欢,想着那些温软的女人、醇美的酒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只是他们没有想过,就在他们看城里的时候,城里也有眼睛在看他们。
陆倾如同一尊雕像一般站在一座酒楼的露台上,对面、楼下还有四周的其他楼中,全都是他的士兵,他们嘴里衔着叶子,手里紧握着武器,安静的如同不存在一般。
在另外的几条街上,十三进士中的另外几位也带着各自的士兵,安静的等待着。
葛福生一个人在海边坐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的潮水。
忽然,一个浪头打在了他膝盖上,他跳起来,拔腿就跑。
当——
宁州城里响起了钟声。
陆倾终于动了,他一翻身跳下了酒楼地露台,拔出插在身后地战旗,凌空一挥将他彻底打开,两千名士兵跟着战旗默不作声地流向了码头。
黑暗之中,成百上千的铁爪被扔了起来。
嗖嗖嗖——
砰砰砰——
船上的士兵们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面前已经出现了一根绷直的绳索。
陆倾猛地扬起大旗,高声喝道:“建功立业,在此一举!”
码头上数面大旗渐次展开。
士兵们吐掉了嘴里的树叶,高喊着口号,接二连三地攀着绳索向战船上爬去。
船上的士兵反应过来,连忙抽刀想要把绳索砍断。
但是船下没有灯光,船上却是有的,陆倾挥动旗帜:“弓箭手,射!”
码头最外侧有一排站着没有动的人,听见号令,立刻松手,利箭嗖嗖嗖飞向了战船,那些刚刚探出头来的水兵惨叫着跌落下船。
其他人加快了速度。
这种激战之中,人就像下饺子一样往水里掉,即使是有弓箭手掩护,也不能保证所有的绳子都安全,但没有人顾得上这些,他们只能尽自己所能地向上爬。
相比他们来说,船上的人就更加恐惧了。
他们的主力都在城里,也不知道来伏击的有多少人,是不是精兵。
留守船队的主将是百越王族中武力值最弱的文宁,他被人从船舱里强行拖出来,第一反应就是:“起锚,快起锚……先离开海湾!”
“走不了,文宁王,现在是退潮,走不了!”水兵大声喊道。
文宁怔了一会儿,一脚踹在那水兵屁股上:“还不赶紧去城里报告王上——其他人,去打旗语,让所有人都往各自的旗舰集中。”
他这反应是正确的,舰队之间本来就有相互通行的板桥,得到命令的士兵迅速放弃了那些体积较小的战船,趁着秦军还没有彻底攻上来,纷纷跑到了各自的旗舰上。
旗舰高大,本身就像是一座海上的城堡,日常荷载就是五百多人,在挤一挤,载个七八百人问题不大。
他们再将过渡的板子一抽,那二十八艘旗舰,就成了二十八个据点。
秦军不得不从其他船上开始重新组织攻势。
陆倾把旗子交给亲卫,自己攀上了一根桅杆,口衔腰刀,拽着绳子荡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艘旗舰,立刻有好几柄长刀刺向了他。
陆倾飞快拉动绳子,将自己的身体向上拉起,然后又迅速松开,一脚蹬在其中一人脸上,顺利在甲板着陆。
“兄弟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日!”他大声呼喊着,将身边冲上来的海兵一一砍倒。
受到主帅的鼓舞,其他的秦兵也用跳荡地方式冲向了旗舰,敌我双方开始了惨烈地甲板争夺战,尸体不停的滑落进海里,鲜血将甲板染得通红。
报信地士兵使出吃奶地劲儿冲向余临王府,却不知宁州水师的大佬们已经看出了码头不太对劲。
余临王府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它能够俯览整个宁州城,虽然在这半夜三更的看不太清楚码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作为一群老水兵将领,意识到出事情了,还是可以的。
不过,他们并没有要回去救援的打算。
因为他们打了大半个时辰,死了好多人都没能攻破的最后一道卡哨,被攻破了!
主要还是因为敖钦的个人能力。
他生生击破了围困他的重盾阵,暂时的干扰到了滚石滚木的运输路线,山道上的水兵便趁着这个机会杀上了山道顶端。
失去屏障的秦军连且战且退都没有做到,立刻撒丫子疯狂逃跑,甚至连王府的大门都没来得及关上,便一溜烟的全部消失在内院之中。
余临王府有钱啊!
哪怕前院只是下人住的地方,也每个房间都有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
宁州水师的水兵们真觉得来对了地方,一阵搜刮之后,继续向内院推进。
秦兵们在内院的院墙附近又展开了一轮抵抗。
但没等坚持太久,一看见敖钦,他们转身就跑,一眨眼就消失在余临王府的绿植和摆设之间。
内院确实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金器随处可见,连屏风上都贴得有金箔。
几乎每个院子门口都码着高高的柴垛,堂屋里垒着箱子,厨房里放满木桶,各个回廊之间有很多柔软的绵绸做装饰。
敖钦每走一步,自信心就膨胀一分。
他走进正院堂屋,大步流星的走向余临王日常坐的那张椅子,转身,象征性的撩了撩袍子,双膝弯曲正要坐下。
轰隆!!!
一阵巨响,整个王府连带着下面的山头,都剧烈的摇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