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艘乌篷船被塞入了将近四百斤火药,如果用于火炮,足以发射上百发炮弹,宝盈桥并不长,也就不足百米,桥梁中段轰然崩塌,砖石飞溅数十米开外,烟尘四起,犹如地震一般,久久难静。
这声巨响,足以把半个南昌城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两岸无数百姓挤了过来看热闹,熙熙攘攘有几千人,把岸边堵了个严实,倒是让反应过来的兵丁难以行动。
与此同时,西岸的府衙周边,早已埋伏好的锦衣卫执行队冲了出来,他们都做了伪装,或是小商小贩,或是力夫帮工,傍晚时悄悄聚聚在府衙周围。
炸桥成功的消息传来后,立刻开始行动,内容也非常简单——放火。
油罐、火药、酒精制作的简易燃烧弹非常高效,不一会儿就把府衙周边街道点了起来。
毫无疑问,这很有可能会引起大火,甚至让不少许多百姓财产损失,甚至伤亡。
但又能如何呢?这就是战争。
府衙内,章于天听闻外面火起,一开始还只是叫人组织救火,但等到东边宝盈桥爆炸的消息传来,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迅速让人通知守城将佐,加强戒备。
可惜,锦衣卫的行动远远要比清军反应来得快。
永和门后,脱去了伪装,从隐藏院落里抄出兵器的执行队已经开始抢夺城门。
守城士卒当中本就有内应,所以过程并不艰难,两军迅速进入短兵相接。
这些执行队战士都是专门从军中和社会上挑选招募而来,相较于光复军对于纪律和阵型的硬性要求,他们更偏向于个人战斗力的培养,尤其是短兵搏杀。
当然,必要时各种武器都是要运用起来的。
一名锦衣卫执行队员率先从内梯登上城楼,手中是武备局专门制造的近战短刀,除此外,他们还随身携带小型掌雷,这种小掌雷杀伤力不高,但爆炸时却会散出大量石灰烟尘,用于掩护。
“开城!”
一丈多宽的城墙上,鲜血和尸体遍地都是,在夕阳的余晖下,显现出残酷的美感,就在刚刚,在内应发难,外边锦衣卫猛攻的情况下,永和门迅速失守,领头百户瞥了眼城内,见清军还没有过来支援,立即让人打开城门。
城内东西两边沟通,主要就是依靠三座石桥,其中距离永和门最近的宝盈门已经被炸毁,其余府衙方面清军就算想过来,也得从南边绕远路。
再加上府衙周边眼下情况也相当堪忧,四处火起,清军又不傻,当然知道必定有内应作祟,但锦衣卫狡猾得紧,难以捕捉。
城东校场,金声桓其人虽然贪婪,但也知道此时是搏后半生富贵的关键时刻,一咬牙,从自家私藏里拿出四万两白银,十几箱白花花摆在校场上。
金声桓之前参与过清军攻略江西诸府县的战争,积累了大量财富,不然也不会招来巡抚章于天和巡按董学成的觊觎和排挤。
金声桓一阵肉疼,但依旧扯着嗓子叫喊道
“诸位弟兄看好了!我金某人这半辈子积蓄都在这了!先发一半,等拿下南昌城之后,剩下一半也是你们的!”
什么半生积蓄简直是扯淡,这厮手里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两,还有相当的珠宝,就这四万两银子,恐怕连十分之一都没有,这个时代的江西北部,虽说比不上南直、浙江,但就论经济富裕程度也和湖广有得一拼,吊打一众北方省份,金声桓手里的钱怎么可能就这么点。
但士兵们也不会想到这些,他们只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简直赤红了眼睛。
士卒纷纷兴奋嚎叫起来,这些绿营兵马来源复杂,有原来的明军,有被新征的青壮,有溃散后被招揽的顺、西军,但无论哪种,都是一堆十足兵痞。
一旁伪装起来的锦衣卫见状有些担忧,这帮兵痞若是闯进了南昌,不会搞出大肆劫掠的丑事吧,看样子可能性不小。
事实上肇庆朝麾下的军队何尝不是如此?经过了一两年的慢慢改造,算是勉强整顿了一二,但究其本质,并不会比眼前军队好上多少,这是这个时代的普遍现象。
好在锦衣卫并非对此全无考虑。
一个时辰后,银子全部散出,每发出一两银子,金声桓都感觉自己心头被割了一刀。
然后便恶狠狠地看向南昌城
“狗日的章于天,老子一定要百倍讨回来!”
一旁的锦衣卫千户安抚道
“将军放心,此番事后,将军便是立下了滔天大功,届时区区四万两银子算什么?封妻荫子,裂土封侯近在眼前啊!我听上边说了,少说也得是个侯爵,说不得就是国公啊。”
这家伙嘴上也不把门,许愿嘛,谁不会啊,反正有啥事等南昌拿下来了再说,只要拿下了南昌,等来日明军进城,是啥还不得看朝廷的意思?
“众弟兄都有!抽刀割辫!”
顷刻间白刃纷纷,锃锃声音络绎不绝,上万条鼠尾小辫飘落在地。
“随我入城,诛杀章、董二贼!出兵!”
四千多先锋人马浩浩荡荡,嗷嗷叫往永和门而去,此时永和门已经洞开,终于从南边绕道而来的清兵企图夺回城门,刚刚和锦衣卫交手。
锦衣卫搞破坏或许是好手,但和上千大军硬碰硬就未免以卵击石了,只能勉强抵抗。
带头清军参将满身血污,和锦衣卫执行司百户交锋在一起,二人手持短兵,你来我往。
清军参将有些乏力的发现自己单打独斗竟然不是对方对手,好在清军人多,越来越多的长矛、刀剑汹涌而来,城门失守不过是两刻钟内的事情。
就在此时,门外旌旗、烟尘飘动,参将定睛一看,不禁大喜
“是援军!援军来了!快与我平此乱贼!”
而锦衣卫百户一看身后形势,却是哈哈大笑,只是让手下退回城楼,于是在惊异当中,参将看见外面的浩浩荡荡大军越来越近。
没错啊,清军的旗帜,清军的号衣,只是,只是他们的脑袋上怎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