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塞援军被伏击于泌水畔,损失惨重,近乎全军覆没,只剩下鄂硕带着三千多镶红旗残兵西南方向突围后,也不敢再做停留,直接经由白河畔一路北逃,风声鹤唳,宛若丧家之犬。
而留下的樊城,就惨了。
襄阳方向的战斗,已经进入到了攻城阶段,断然是没有余力来给樊城解围的,硕塞的覆灭,可谓给樊城敲响了丧钟。
只不过高一功所部,在伏击完硕塞以后,自身也伤亡颇重,本来打算休整两日,再继续全力攻城,并且定下目标,要在十日之内破城。
但没想到,所谓“兵败如山倒”,打仗这东西,当两军相持的时候,往往能互相周旋好久,但只要一方出现重大损失,就会如连锁反应般,迅速形成多米诺骨牌一样的倒塌效应,剩下的敌人在士气崩盘之下,望风披靡。
高一功派人挑着硕塞的专用旗帜,于樊城之下转了一圈。
而且虽然高一功下令给硕塞留了全尸,不过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近千留着“金钱鼠尾”的头颅,在樊城东门外,堆成小山,还有诸多镶红旗遗留旗帜,当着守城清军的面烧毁,当然,还有上万被成串捆绑起来的俘虏......
看到这一幕,几乎顷刻间,城中士气就崩塌了......
原本期待的援军变成了幻影,城中的八旗士卒在数量上并不占绝对优势,不过一千五百人而已,剩下七千多人,可全都是汉卒,高一功又派了百多个嗓门大的,连日在城外呼喊,策动城内士卒反正。
更要命的是到了第二天,从东面枣阳来了一行人马,零星只有十几人,这些人也加入劝降的队伍。
而这十多个人嘴里喊的,居然是满语......
不错,这些正是杜尔德所领的“归正营”士卒,也就是昔日博洛授首以后,以八旗俘虏为主组建的降兵营。
在过去几年里,随着明军的节节胜利,归正营的规模也大大扩大,包含了满、蒙各部,有海西、建州、野人女真,也有科尔沁、察哈尔等蒙古诸部骑士。
人数已经突破了三千,竟是成了一股独立于光复诸军之外的机动骑兵部队。
原本朱由榔只是想用杜尔德等人帮忙劝降一些意志不坚定的满清八旗将佐而已,但没想到归正营的规模居然扩张得这么快。
那也别只做些宣传策反工作了,两三千弓马娴熟的骑兵,不用白不用,北伐以后,干脆就被拉上了战场,当做一个独立的马营使。
诶,明廷不担心他们捣乱倒戈吗?
的确不担心。
非常有意思的是,自古以来,二狗子都比自己人更容易获得信任。
原因很简单,当选择公开背叛自己原先阵营时,他们就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倒戈?你敢保证你逃回去,满清不追究你?别搞笑了,你说摄政王宰相肚子能撑船,莫不是忘了博洛是咋死的?
当年朱元璋甚至将倒戈的蒙古兵编成了三千营(京师三大营之一),负责宿卫京畿,就是这个道理。
于是乎,归正营在战场上,分外敢战,甚至比一般的明军马营要厉害得多,毕竟他们本来就大多是弓马娴熟的满蒙骑兵,如今又有比清廷更加坚固锐利的武器装备,战斗力竟是比以前还要强了。八壹中文網
北伐之前,江淮明清对峙,归正营在小规模袭扰清军,临战冲阵等等作战中,颇为显眼,屡立战功。
年前冬季,两军互派小股精锐,互相袭扰,归正营也斩获不少。
朱由榔非常大方地赏了杜尔德一个伯爵,坚定了对方要做“大明金日磾”的决心。
而且对于立有战功的归正营将士,也一律按照明军的标准予以赏赐。
不过有意思的是,此时的归正营满蒙将士们,已经全部蓄发,又改了汉姓,如杜尔德原本姓叶赫那拉,如今却是干脆直接改姓叶,朱由榔册封爵位之时,听闻对方改姓,唤作叶尔德,直说这名字改得不好,听着像个西洋人似的,亲自赐名叶忠允,以作勉励。
其实这样的事情早有先例,明初以降,大明尚存的三十五个伯爵中,南宁伯、东宁伯、怀柔伯、伏羌伯,还有一个恭顺侯吴允诚,都是蒙古人出身。
尤其是吴允诚,在永乐朝,一度担任正一品都督,总督京营军政,多次扈从朱棣北征,荣宠一时,虽然距离汉朝的金日磾还是有点差距,但也相差不大了。
杜尔德接过圣旨,感激涕零,顿首再三。
有了领头的榜样,其余军佐士卒纷纷效仿,大多按照原本姓氏中,取一个汉姓里有的字,用作自己的姓氏。
其中,也有少许爱新觉罗部落旁支出身,的改姓为艾、罗居多。
事到如今,若非还能说满蒙语言,否则光从外表上,还真难分辨这些归正营骑兵是不是汉人。
当然,有了正式工作固然好,不过劝降的工作自然也不能落下,但凡有明军围困孤城,都会让归正营派出少许人手,参与劝降。
樊城这次也同样如此。
果不其然,效果立竿见影,劝降后当夜,城中就发生骚动,守城的满清将领务达海连忙派亲信弹压,砍了十几颗头颅。
但也只是表面上压了下去而已,其实务达海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原本就是硕塞的亲信,现在硕塞都已经身死,眼看援兵是没有了,纵观百里之内,只有隔江的襄阳,尚还在明军重重围困之中,竟是上天无门,入地无路。
第二日开始,明军不顾疲惫,连番发动猛攻,但清军士卒抵抗意志明显大不如前,节节颓败,还是务达海亲自领人压阵,才勉强稳住形势。
攻城两日后,正值午夜,东城内突发火起,清军营内动乱,忽发营啸,士卒奔逃散乱,有晓事的绿营士卒争夺城门,与守城八旗兵混战。
高一功连夜检点六百精锐,夺下城门,战至黎明,大军鱼贯而入,守将务达海已然葬身火海,城中群龙无首,不堪一击,明军一路上几乎只是接收俘虏而已......
至此,襄阳北面,引以为助力,互为掎角之势的局面,被彻底击破,襄阳瞬间沦为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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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公讳一功,陕西米脂人,贞义夫人高氏弟......时王师抵于襄樊,贼酋济尔哈朗,以二城呼应,固若金汤,王师围城十余日,未能克,遂令一功图樊城,以破其犄角,会江汉春汛,一功乃施奇计......伏杀虏承泽郡王硕塞,下樊城,斩俘四万有奇,威震豫鄂,时人以关羽并称之。”
——《后明史,勋臣第五,高一功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