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抓获骆登仙,禁卫军收队。
当看到自家孙儿被绑上拘束链绳后,老太君杨云秀急火攻心,呜呼一声,栽倒过去。
下人们忙不迭地把她扶进去。
徐国府的大门口只剩下一些府兵,二娘慕采儿,以及被钉在牌匾上的徐列山。
徐列山胸口血流如注,砸也似的落在底下的台阶门槛上。
门槛落红,不论是在哪个年代,都是严重的晦气之事。
慕采儿指挥府兵将徐列山救下来。
失血过多的徐列山面色已经发白了,但他的双眼却红得跟浸满了朱砂一样。他瞪大眼睛,屏着一口气,低沉呜咽地对慕采儿说,
“二娘,快……快通知国公大人!快……”
慕采儿摸了摸他的脸,
“孩子,你就好好休息吧。”
“世子爷,世子爷……”徐列山越来越虚弱。
慕采儿不再理他,站起来对旁边候命的下人说,
“把列山带进去,务必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是!”
几个下人便要将徐列山抬进去。
徐列山有些着急,紧紧抓住慕采儿的脚踝,
“二娘,二娘!先通知国公大人,先通知国公大人!”
慕采儿点头说,
“放心吧,我会的。”
“还有,还有皇后娘娘!”
慕采儿稍稍抬脚,扯开徐列山的手,
“列山,你好好休息就是了。等你醒来,一切就结束了。”
徐列山手上满是血,在慕采儿的脚踝出,还有地上印出好几个血爪印。
下人们把虚弱的徐列山带了进去。
慕采儿望向先前人满为患,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对府兵说:
“把这些血迹清扫了,然后守好大门,不准任何人离开。”
府兵统领问,
“夫人,不通知国公大人吗?”
“我已经派人去了。”
府兵统领愣了愣。已经派人了吗?这么快啊。他便无话可说,点头:
“是,夫人!”
慕采儿望了望初现曦光的远空,转身走进大门。
……
月头低垂,天快亮了。
禁卫军队伍从徐国府收队后,直奔帝宫而去。
沿途的街道早已进入了宵禁状态,畅通无阻。对于长安城这座不夜城而言,上一次宵禁还是先皇驾崩那个月,距今过去九年了。
大家猜测是因为紫金巷子发生严重火灾的缘故。
紫金巷子住着的人都是朝廷要员,随便死两个官,朝廷都要动荡,因此进入宵禁状态也很合理。毕竟平白无故出现那么严重的火灾,肯定要查个清楚明白才行。
禁卫军的马蹄声如同夜里的急雨,来得急而猛,走得快而烈。
天策府上将祁无印在队伍最前方,而在他旁边是一辆马车,里面就是被拘束起来的乔巡。
祁无印微微一笑,
“二世子,你要是早点出来,也许不会有流血事件发生。”
“起码我知道了你们的态度与决心。”
“啧,以忠实随从的性命来试探我们的态度,二世子当真是舍得啊。”
“随从而已。”乔巡随意说。
“不愧是世子爷。伴君都不如伴你啊。”
“上将大人这么说,简直是勇气可嘉啊。”
祁无印微微一笑,
“陛下可不如你这么心狠。那个徐列山是条汉子,很忠诚,也很愚蠢,明明是个人才,却偏偏对你忠心恳恳。到头来落得这么个下场。”
“我还是那句话,随从而已。想来,上将大人也不会多在意你身后的某些个禁卫军吧。”
“那可未必哦。起码,谁敢欺负任何禁卫军的一员,都会被割下脑袋扔进河里。二世子,你打算为你的随从做点什么呢?”
“为什么非要做点什么?”
“呵呵,也是,毕竟你是骆登仙嘛。”
乔巡不满地说,
“这马车太硬了,坐得屁股疼,拿个垫子来。”
“你该感谢我,为你准备的是马车,不是囚车。骆登仙,如果你觉得你二世子的身份很好用,那也许你会吃尽苦头。”
“等我爹来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骆新知,这个时候大概在跟陛下下棋吧。你知道你家父亲棋艺冠绝长安吗?”
“……”
祁无印说,
“陛下的棋下得很一般,但偏偏他每次都能赢骆新知。你知道为什么吗?”
乔巡没有说话。
祁无印这些话对他很有用。或多或少能够了解一些现在的局势。
这时候,从另一条路上策马而来一名禁卫军。他径直到了祁无印面前,说:
“上将大人,还是没能找到李姣姣。”
祁无印问,
“只差她和缪新月了吗?”
“是的。”
“继续找。”
“遵命!”
祁无印瞥了一眼马车里的乔巡,
“二世子,你之前是和缪新月一起离开徐国府的,对吧。”
“是又如何。”
“也许,你应该说说,你们出去做什么?”
“寻欢作乐。”
祁无印笑道,
“不见得吧。会不会,是去寻找李姣姣的呢?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想,你不必当真。”
“谁是李姣姣?”
“你知道的。”
“那你知道张三吗?”
“张三?”
“你不认识张三,我怎么可能认识李姣姣呢?”
祁无印愣了愣,沉敛眉头,
“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家伙。算了,你说不说不重要,毕竟,有你就够了。”
“什么意思?”
祁无印呵呵一笑,
“看来我们的世子爷依旧被蒙在鼓里啊。我还以为,他们这么看重你,是因为你已经知晓了一切。是我想多了。”
谷烗</span>乔巡皱起眉,看来自己身上的确还有一些不为他所知的秘密。
祁无印也不再多说什么,但看神情,他很轻松。
乔巡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他们所需要的一个关键人物。
禁卫军畅通无阻,一路直通帝宫。
进了帝宫后,乔巡立马就被带入大牢之中,关押了起来。
关押他的大牢很特别,从外面看就是一座普通的小宫殿,而且是新建成的。里面虽然不是严格的皇家宫殿规格,但也要比一般富贵人家的宅邸要豪华多了。
除了密闭以外,没有什么缺点。
“二世子,你就好好在里面待一段时间吧。等你能出来的时候,一切都也差不多结束了。”
祁无印说完这些话,策马离开。
能够在帝宫内骑马肆意横行,也就只有他了。
禁卫军离开后,乔巡第一时间查看这座关押自己的地方。
密闭结实。
他尝试用重物击打门窗,得到了反馈却很奇怪,就像拿锤子打水,无法着力。
这俨然说明,这个小宫殿的建成方式完全不是普通建筑。
他在里面兜兜转转,到处搜集环境信息,然后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
整个小宫殿不是用砖瓦木头堆起来的,而是……符文通道。
密密麻麻的符文通道共同汇聚成了这座宫殿。
把墙壁、地板,甚至是里面的家具,每一样东西都放大看,就能清晰地看到一条条符文通道,不断有符文之力从这些通道里经过。这些符文通道共同构筑成了这个宫殿。
乔巡冷静下来。他知道,用平常的办法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
单条符文通道也许是脆弱的,但凝聚在一起就变得异常坚韧。就像一根线容易被扯断,而一把线几乎无法扯断一样。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祁无印就是之前见过的跟“地府”相关的年轻道士。
虽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的特征,乔巡完完全全记在意识之中的。
原罪特性让他能很轻易地给一个人进行画像。
也就是像管月那种特别的存在才不好画像。
如果说之前祁无印使用符纸神通从客观上佐证了他“人间通判”的身份,那么看到他眼神,感受到他语气以及情绪波动,让乔巡从意志层面上确定了祁无印的身份。就是那个年轻道士。
这就引发了乔巡的另一个猜想。
年轻道士进入长安城后,跟他们这些死而复生的人完全不同。他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很多事情。
乔巡不由得怀疑,长安城现在的混乱局势,是不是“人间通判”搞出来的。
毕竟早在幻·长安还未出现的时候,西京市就已经汇聚了大量的人间通判。他们的目标显然就是幻·长安。
一开始就有清晰的目标,很难让人认为他们不知道些什么。
而且,年轻道士在长安城还能随意使用人间通判的手段。这大概也说明了,“地府”的那个“上方阎罗”也在这里。
现在,他知道了年轻道士的身份,那么反过来,年轻道士是否知道了他的身份呢?
乔巡仔细推敲了一番,认为应该是不知道。按照年轻道士对他的态度,如果知道了身份,不应该会表现得如此平常。
猜想归猜想,乔巡还是明白,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先前以为他可能会跟其他死而复生之人关在一起,但现在看来,他被特殊对待了。
人最怕被特殊对待。
特殊对待在未知缘由的情况下,只会让人感到不安。
离开这里,很关键。
乔巡走到一面墙前,摇了摇头,心中喃语,
“如果你用什么铁板房把我关起来,以我的力量还真打不开,但……你偏偏使用了符文通道。”
符文通道建造而成的牢房,对普通人而言,的确是牢不可摧的坚壁,即便是长安城里那些内功高手,也无法用蛮力破坏,因为符文通道会吸收掉他们的内功。
但关押的偏偏是乔巡……
他最不怕的就是用任何能量堆积起来的事物。
因为,任何效能性力量都是“嫉妒”的养分。
此刻,对他而言,这座宫殿就是加油站、供给中心。
来到长安城,最让他苦恼的就是,这里的内功高手太少了,没法通过原罪特性快速恢复力量。
现在,这座庞大的符文通道,解决了这份苦恼。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啊!
乔巡手掌贴在墙壁上,轻声说:
“那,我不客气了。”
他说完,歪了歪头。
这句话,好像在哪儿也说过。
“暴食”吞噬,“嫉妒”燃烧转化。
两种特性的配合十分完美,一个瓦解符文通道,一个将符文焚烧成恶魔之力。
为了避免被外界直接发现,他是从内部开始一层一层瓦解的。
在外面看,这座宫殿完好无损,然而里面已经被挖空了。
当宫殿只剩下最外面一层符文通道后,乔巡停了下来。
“嫉妒”之火在后面烧开一个只通一人的洞口,他背着手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就像只是来散了趟步。
虽然现在体内的恶魔之力还远不如之前半神的自己,但在武力层次并没突破具体与抽象界限的长安城,差不多是够用了。
离开宫殿后,他用“懒惰”修改了自己的认知特性,然后混入一列太监队伍中,离开了这里。
……
清晨,天光已明。
帝宫里虽然管制严格了非常多,但一日三餐总不能少的。这个时候,各个膳房都忙得差不多了,是送餐的时候了。
被关押起来的二世子当然不会被冷落。
把他关起来,不是为了惩罚他,让他挨饿,而是要让他发挥某些作用。
一日三餐当然不冷少。
但送餐的不是什么太监宫女,而是禁卫军。
还是禁卫军的一个骑校郎带着一列队伍亲自来送餐。
到了关押乔巡的宫殿后,两名看押的禁卫军立马弯腰致意,然后让开路。
骑校郎按照上将大人祁无印指定的方式,用一张符纸放在门上。
然而,门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向内打开。而是直愣愣地扑倒在地。
骑校郎愣了一下,立马意识到不对劲儿,急忙冲进去。
看到里面的样子,他惊呆了。
这哪里是什么宫殿,分明只是层纸皮。
里面空荡荡的,像是遭了什么大盗。
不,不对!没有哪个大盗会把墙壁扒了,地板掀了,房梁拆了才走啊!
现在的宫殿只剩下一张皮。
骑校郎怒不可遏,震声怒吼:
“你们两个守了些什么东西,人呢,人呢!”
守在宫殿之外的两名禁卫军赶忙进来一看,也震惊了。
他们是亲眼看到乔巡被关进去的,也亲眼看到里面长什么样子的。
但打死也没想到,自己守着守着,要守的人就不见了。不仅人不见了,连房子都给扒得干干净净。
本身就结构失衡的符文通道宫殿,在骑校郎的怒吼声震动下,彻底支撑不住,塌了。
就像淋了雨的纸房子,垮了,然后在地上烂成一滩。
骑校郎和几个禁卫军站在一滩扭动的符文通道堆里,心中一片萧瑟。
人逃了,连房子都给偷了。
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小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