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看着在地上直抽抽的几个人,个个睁大眼睛看着她,满脸的惊恐。
最先被杀的老三此刻已经死透了,但他双眼大睁,仿佛要把眼珠子都瞪出眼眶外。
她拍了拍手,绕过他们,走到昏迷的老四身边。
弯下腰,拎起旁边摔得四仰八叉的小白猫。
“喵~~~”小白猫也是眼冒金星,晕晕乎乎地盘在安然的手掌心,糯叽叽的一团,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安然摸了两把猫猫头,一下笑出声来,“你怎么是从天而降的呀?”
天道碧汪汪的眼在烛火下闪着光,因为湿润湿润的,看起来却不显得恐怖。
“这附近没有猫。”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从天上落下来。
天道委屈巴巴的。
这时的他仿佛又回到之前那个情绪多样的天道,身上清冷的气质消散了不少。
“那你可以变作鸟啊什么的呀,非得变成猫吗?”她打趣道,“当猫当上瘾了?”
天道动了动唇瓣,没有说话。
安然也不在意,把小白猫揣在了怀里。
其实她在棺材从原主家里出发,被抬上山的时候就过来了,但彼时她并没有真正摸清楚周遭情况,加之也需要将现在面临的场面与脑海中得知的信息相对应,便没有轻举妄动。
早在进入这个小世界之前,天道就与她说了她这次身份的情况。
在这个小世界,她的身份是药商的女儿杭安然,因着家里便是卖药材的,杭安然从小便对制药有着浓厚的兴趣。
不久前,杭安然为了取得一株珍贵植株,搭配一味自己研究出来的药,深更半夜自己上山去采药,半路上遇到了一个昏迷不醒、满身血迹的男子。
这男子说来也是奇怪,虽然浑身上下都是血,细看身上却没有一处会大出血伤口,尽管昏迷不醒,但杭安然再怎么察看,都看不出半分异样。
秉着自己的善心,杭安然在采完药以后,便费了一番力气,一路把这男子背下了山。
而等下山之后,背着男子的杭安然在上山的路口处被一堆士兵围住了。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她大半夜遇见的这个男子,是左丞相独子,叶君澜。
一天后,左丞相府传出消息,叶君澜中毒已深,不治身亡。
当时的杭安然,听到这个消息,心下觉得奇怪,却也只是听了一耳便过去了,毕竟以她的身份来讲,本就与这些大人物无甚关系,恰好碰到也只是偶然。她甚至很是感激左丞相府,并没有因为独子去世而迁怒于她,找她什么麻烦。
但,杭安然想得实在是太天真了。
在得知叶君澜身死消息的第三天晚上,她被人下了药,昏死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便是在棺材之中,只是她动弹不得,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杭安然尚未搞清楚状况,就遭到了她人生中不堪忍受的第一件事。
那四个抬棺的人财欲熏心,扒了她身上的值钱物件不说,还有人见色起意,凌辱了她。
他们将棺材洗劫一空,把杭安然孤零零一个丢在了新建好的坟墓里面。
在坟墓里,杭安然度过了极度痛苦的四十九天,最后精血尽失地死去。
因为身前死得实在是凄惨,杭安然心中的怨气浓重无比,本身又是在一个阴气极重的地方死去,她并未转世轮回,而是变成了一只厉鬼。
而等到成为厉鬼之后,她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是丞相夫妇可怜儿子年纪轻轻便孤单一人,张罗着要为他结一门冥婚,这冥婚的人选,必得是阴年阴月阴时生的女子,而她正好符合这个条件。
她的父亲知道了这个消息,为了给她的弟弟搭建一条平步青云的道路,竟然硬生生给她下药,把她献给了丞相。
杭安然痛心疾首,将自己的父亲和弟弟杀了为自己报仇。
她的手上沾了鲜血,尽管怨气已消,但这使她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摆脱厉鬼的身份。她为了不伤害他人,打算躲到渺无人烟的地方去,可就在她要动身之时,她被一个男子的声音召回了坟墓里。
原来叶君澜并没有死,只是不断地需要大量活人的精血来供他保持清醒。
而他所在的坟墓,被一个道士下了阵法,以她活人时的精血供养,将她与叶君澜牢牢捆绑在了一起,她不得不听从叶君澜的差遣。
从此以后,杭安然就迈上了取活人精血的不归路。
在某一次杀人的时候,她刚好碰上了学有所成下山历练的气运之女,被气运之女利落地消灭了。
魂飞魄散,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哦,对了,叶君澜是这个小世界的气运之子,为着自己使唤得顺手的杭安然被灭,他不得不自己出来觅食,还要给这个多管闲事的气运之女一个教训,从此便开启了和气运之女相爱相杀的日常。
杭安然这短暂的一生是安然听了都要摇头说一句“好惨”的地步。
她可真是太无辜了,不就好心捡了一个路边的男人么?
没成想捡了一个把自己搞死的垃圾。
在进入小世界之前,安然面无表情地问天道,“我可以进去之后就直接把叶君澜杀了么?”
她捏捏手指头,指关节被弄得咔吧作响,“顺便把杭安然的父亲弟弟和左丞相一家也弄死吧。”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必要。”
安然话里的戾气几乎是要凝成实质了。
天道看着黑暗中发着纯白柔光的光圈,语气平静,“气运之子不能死。”
“其他人。”他顿了一下,“至少不能一开始就死。”
“不然气运之子的命运轨迹偏离太多,气运消散,你的气运就不好办了。”
安然听着天道冷静的语气,撇撇嘴,“你变了。”
天道一愣。
还未等他说些什么,就见安然走入了光圈。
安然抱着天道站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现在你要怎么做?”天道扒拉安然的手腕,奶声奶气,“要去叶君澜的坟墓吗?”
安然挑眉,“叶君澜在坟墓里吗?”
天道歪了歪头,“按道理来讲,应该在的,可我也不能肯定。”
“那就先不去了。”安然说。
“但······”天道犹疑道,“若是如此,杭安然放血一事,便偏了。”
安然闻言,抓着天道的两只前腿,把他举到了眼前,“你很想我放血给叶君澜吗?”
天道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顿了几秒,他说:“不想。”
安然戳了戳天道肉肉的脸颊,哼唧一声,“算你还有点心。”
她嘟囔,“你以前可不这样啊,我磕破点皮都要心疼半天,更别说冷静地让我给气运之子送血了,真跟变了个人似的。”
“要不是因为你是天道,我都要怀疑你被人夺舍了。”
天道身子一僵,低声说:“我没有。”
“只是,前一个小世界,变得实在是太多了。”
岂止是变得多,连温斐然本人都给搞掉了。
反正天道是没见过把气运之女变成气运之子这样一种神奇的操作的。
“所以作为补偿,你给了那个小世界的天地法则什么?”安然问。
她猜到了么?
天道默默地想。
安然见他不说话,摇了摇他的前爪爪,“快说。”
天道垂下睫毛,“不过是把我的感情给了它罢了。”
“原来如此。”安然重新把天道抱在了怀里,“难怪冷冰冰的。”
“以后别给了啊,按我的性子,每个小世界都不可能与原来相同的,照你这种给法,你以后连人型都别想有了。”
“可是。”天道想要反驳。
安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截住了他的话头,“就让伪天道化身给去吧,她气运多,她厉害,她了不起,就让她影响小世界去吧。”
天道便乖乖地趴在了安然怀中,不再说话了。
解决了天道这边的事情后,安然就专心致志开始实施自己的想法了。
坟墓她是绝对会进的,但是进之前,总得为不幸的杭安然讨个说法。
瞧瞧杭父和左丞相夫妇的这个做法,一个为了儿子的荣华富贵不惜把自己活生生的女儿折腾死,另一个视人命如草芥,还不给杭安然一个名分。
真是让人恨不得把他们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安然走到气绝的男人身边,拔出牡丹花簪。
少许温热的血液溅到她脸上,她勾唇,任由血珠从面颊滚落。
再走到昏迷的老四旁,她蹲下身,对着老四的大腿狠狠扎了下去。
晚风呼啸,空气沁凉,杭家门前的树叶飒飒作响,地上的阴影张牙舞爪。
杭锦安随着杭父送别左丞相府派来的人后,晃荡了一圈,搓了搓胳膊,提着灯笼回到了大厅,见到杭母低声呜咽,不耐烦地将灯笼放到地上。
“娘,这都几天了,还哭丧呢!”
“你姐命苦啊。”杭母手帕擦拭着眼泪,嗓音沙哑。
“她哪里苦了?”杭父冷哼一声,“从小养她到大,半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深更半夜居然还会上山?还背个野男人下来。这样的女孩子,将来哪个婆家会要她?我这张老脸都让她丢尽了。”
“不是她的错啊。”杭母颤着嗓音,“她只是心善想救人罢了。”
“那叫蠢!”赵父站了起来,双手往后一甩,朝后院走去,“算她最后还有点用处,没白白背人,搭上左丞相这条线,以后锦安也能走得更顺更高些。”
就在此时,敲门声传来。
赵父脚步一顿,“这个时候了谁还会来?莫不是丞相大人有什么吩咐?”
他赶忙招呼着杭锦安一同去开门。
门外悬挂的灯笼飘摇,光线昏暗,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