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镜不知道安然口中“通过别的方面来知道”是什么意思。
它就是本能地觉得安然的这个笑容让人背后一凉。
如果阴阳镜能够幻化出手的话,这个时候它已经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的身子了。
门外传来咚咚声响。
安然笑容一敛,望向闩着的门那边。
阴阳镜也收住了声。
“谁?”安然问。
“姑娘。”是一个大丫鬟的声音。
“二少爷差我们过来给您送一些东西。”
安然一手拢住桌上一团的链子,把它塞进腰封,走过去开了门。
长相清秀的小丫鬟揣着尊敬笑意,见安然开了门,便让开了身。
她的身后还排列着几个壮实的家丁和几个丫鬟。
而他们的手上则拿着大小不一的盒子。
安然的视线从这些盒子上扫过,对着那个明显是领头羊一般的大丫鬟问,“这些是什么?”
大丫鬟笑吟吟的,“这就要姑娘自己去看了。”
她朝后边扬一扬手,“小件的先给姑娘放进去,都仔细着点,别磕着碰着了。”
丫鬟们便捧着盒子走进了安然的房间。
她们手脚麻利得很,不过片刻便放好了东西,纷纷出来。
大丫鬟又对着家丁们拿的大箱子努了努下巴,“把它们抬进去。”
安然原以为是大丫鬟在命令家丁们,不成想,家丁们在听到大丫鬟的话以后,放下了箱子,齐齐后退好几步,人望上去都小了一圈。
而那些刚从房间里出来的丫鬟们,则聚拢到几个箱子旁边,齐心协力把箱子抬了进去。
安然看着她们气喘吁吁地从自己身前经过,背影都打着颤,却还要几个人咬牙把大箱子抬着,又看看另一边安安静静站着的家丁们,有些不解。
“为什么不让他们来帮忙?”安然问一旁很像是在监工的大丫鬟。
大丫鬟脸上无动于衷,淡淡地瞥了一眼“受苦受累”的丫鬟们,“是二少爷吩咐的。”
她解释,“二少爷不允许任何家丁进入姑娘您的房间。”
“无论是什么缘由。”
“是么。”安然顺口问道,“就连我主动要让他们进来,也不许么?”
大丫鬟一笑,“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人做的,自然是优先叫我们这些丫鬟们,毕竟男女有别。”
“要是姑娘实在要他们做,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她抽出帕子揉了揉,“倘若被二少爷知道了,那些家丁就不知道是否能继续待在府上了。”
大丫鬟压低了声音,说:“哪怕是为他们的去路想想,姑娘也该尽量让他们离您远些。”
安然点头,“我明白了。”
在她与大丫鬟讲话间,屋子里的丫鬟们也先后将几个箱子安置好了,陆陆续续跨过门槛出来。
虽然她们竭力保持着平稳的姿态,可仍不免有些腰腿上的别扭,有的实在忍不住了,便揉揉手腕胳膊,自以为小心翼翼做得隐蔽,实际上全都落入了安然的眼里。
有点小惨。
她想。
按道理来讲,大件的重物,自有家丁来搬,何时需要丫头们来劳心劳力了?
大丫鬟见东西都搬进去了,最后看了一眼身后众人,确保没有出差错以后,才对着安然微微低头。
“东西已送到,我们这便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安然随和地挥了挥手。
她再次合上房门。
待一转身,脸上那从容平静的微笑便撤掉了。
阴阳镜察觉到周围除了安然以外没有其他人,自动地从腰间跳了出来。
只不过这回,它没有想再飞得远远的,而是就跟在安然身边。
安然背靠着门,缓缓扫视房内情状。
只见桌子上、梳妆台上,以及地面上,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与箱子。
原本稍显空荡的房间被这么一放,就有些挤挤挨挨起来。
“哇,这么多东西呀。”阴阳镜不由地发出了惊叹声。
安然倒是冷静,她静静地走到桌边,伸出手去,随意拿了一个快要被挤出桌子边缘的小盒子。
将铜扣拨开,打开盒盖,几颗东珠映入眼帘。
阴阳镜凑近了东珠,“这些东珠质地圆润硕大,色泽晶莹透澈,是好东西呀。”
安然看了不过几眼,便把它放下,又随便拿了个盒子打开。
“哎呦,这支发簪做工还是很精美的嘛。”阴阳镜啧啧称赞,“而且这个材质,也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诶。”
耳边是阴阳镜的声音,安然却丝毫没有被影响到,她一连开了好几个盒子,都是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
阴阳镜已经夸累了,但还是不由得为林檀尔的大手笔而震惊。
“天呐,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他居然能搜罗来这么多珍贵的东西,厉害了呀。”
淡然的安然默默转头看它。
阴阳镜对安然的目光可谓是敏感万分,几乎是在她转过头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
相比于它的大惊小怪,亲自把这些珍奇物件开出来的安然反而像是个没事人一般,连一点情绪上的大波动都没有。
阴阳镜不自觉软了声线,“怎么了呀,我的主人?”
安然扯扯唇角,“没什么,就是在想,这些东西再怎么珍贵,也都是人界的,你在天衍宗待了那么久,自己又贵为神器,也会被它们晃花了眼。”
“想想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阴阳镜忽然就反应了过来。
安然这是在暗戳戳说它没见过世面吗?
它激动起来,“更珍贵的,我当然见过!”
为了力证自己即使待在禁地几百年,也不是白待的,阴阳镜决定把自己见过的让缥缈宗上下欣喜若狂的大杀器祭出来。
“你可知道,神界有一物名为玄天真火,不甘心常困于神界之中,便悄悄逃了出来,奈何被阻拦,本体一分为二,一部分逃出了神界,另一部分还是被抓了回去。”
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的安然猛然听到阴阳镜这么一说,严肃了一张脸。
玄天真火,这不是跟纪云泱有关么?
她不做其他反应,只是对阴阳镜道,“说下去。”
阴阳镜见安然收敛了笑容,饶有兴趣的样子,以为她是被它口中的玄天真火镇住了,心内窃喜,继续讲,“那玄天真火呢,可以洞察人的心扉,教任何心思在它面前现形。”
“但这都不是重点。”它话锋一转,“重点是,玄天真火在突破神界屏障的时候,先前逃脱的那一部分本体又不得已被分成了许多部分,落入了众多小世界,其中一小搓真火恰好落到了缥缈宗附近,被掌门及长老们合力捕获。”
“他们利用那真火,引天上雷劫,淬炼出了一块材质无比坚韧又易于锻造的原铁,无论它将来被锻造成什么样的宝物,其威力都是巨大的。”
阴阳镜说到这里,骄傲地扭了扭小镜子,“这原铁还是在我的全程监督下,淬炼出来的呢。”
要知道那雷劫可不是什么好引的东东,缥缈宗和天衍宗的大能者们消耗了许多寿元,才借用天机秘术与天衍之术,上通下达,引来了雷劫。
“既然是用真火和雷劫淬炼出来的,又耗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这原铁当然是再珍贵不过的。”
安然对此予以肯定。
还没等阴阳镜骄傲上一会儿呢,她又问,“但是你不是天衍宗的么,怎么还插手了缥缈宗的事情?”
阴阳镜一个没着落,噎住了。
它静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我没说这只是缥缈宗的事情啊。”
说的同时,阴阳镜回想了一下方才它说的话,惊觉是自己说得不够仔细,让安然误会了。
“那个真火虽然被削弱了只有一小搓,可是威力也是很大的,更何况无人能在它面前说谎,所有的心思都无处遁形,缥缈宗怎么可能独吞?”
“所以,尽管真火是落在了缥缈宗附近,但降服是缥缈宗请了天衍宗一道来做的。”
这安然就懂了。
但新的疑惑又出来了。
“所以,这块蕴含着强大力量的原铁被保管在哪里呢?天衍宗,还是缥缈宗?”
“额······”阴阳镜组织了一下语言,“哪个宗也没保管。”
“它被放在了一处试炼场里,每过三年,那试炼场就会开启,天衍宗和缥缈宗会分别派出一定数量的弟子进去试炼,谁有那个实力拿到原铁,那原铁就属于谁。”
安然表示自己明白了,“听你这语气,那原铁还在试炼场吧。”
阴阳镜“嗷”了一句,“这些弟子还是太弱了,根本连原铁的近处都不能去,一去寿元就要大减,修为也会大跌。”
安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祝九思呢?”她问,“他也不行么?”
阴阳镜摇了摇身子,“他当然可以,但掌门还等着窃取他的仙胎之体给自己儿子呢,怎么可能会让他去参加试炼场,这不是纯纯地给自己找麻烦么。”
“祝九思心境淡然,没有一定要干什么的执念,掌门没让他去,他也就不去了。”
安然寻思着,这么一块令众人趋之若鹜的原铁,必然是一个机缘,而这种机缘呢,只会为气运之子所抓住。
既然祝九思没了,那定还有别的气运之子会在后来出现。
她问,“那你能知道这块原铁最后会花落谁家么?”
阴阳镜周身的光芒闪了闪。
它装模作样地绕着屋子飞了一圈,又凑近了安然,“主人,其实,这个问题,天衍宗的长老曾经偷偷地问过我。”
“但我没跟他们说,一是这未来的事不好随意透露,二是怕他们知道了被气着。”
“现在这里也没有外人,我就只跟你一个人说。”
阴阳镜更是减小了音量,几乎是用气音,在安然耳边说话。
“它会在五十年后,被一名缥缈宗的弟子拿走,锻造出一柄,带有雷霆之力的紫色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