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还是没能把这其中导致简伯怡态度转变的关键点和逻辑理顺。
他爪子扒拉扒拉,猫猫头看看简伯怡,又看向安然,渴望安然能够给他一个解释。
安然摸了摸他,“你在悬崖边上待得太久了,好长时间没有跟真正的人接触,才会一时想不明白,以后自然而然地就会明白了。”
尽管因为没有情丝,在男女情爱一事上,安然并没有多么大的感触和经验,不过在其他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和关系上,安然的经验肯定是要比天道要丰富得多。
毕竟天道只是高高在上地看着小世界们自动在天地法则的维持下运转着,间或根本就不看,只要一个最终的结果。
他怎么可能光靠看看就明白这些微妙复杂的事情呢?
跟天道这边对话完,那边安然又与简伯怡续上了对话。
“嗯?”安然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在这句话出来以后,简伯怡再次翘起二郎腿,十指扣紧放在膝盖上,仿佛又掌握回了话语场上的主动权。
“据我所知,你父母对你与你妹妹的态度并不一样。”
“不过我想这正是你愿意的,不是吗?”
“不然,你也不会要逼着你妹妹提早上实验班。”
安然眼珠子向两边骨碌一转,不做声。八壹中文網
简伯怡看安然这沉默的反应,便知道自己找到了正确的切入点。
他刻意停顿了几秒钟,才压住了嗓音道,“可你也应该明白,你妹妹的头脑和性格,并不真正足以让她在接下来的实验班学习中取得很好的效果。”
安然想了想黑皮本子上写的那些欧阳安晴的事迹和性格,又想到最终原主的执念。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简伯怡说得确实没错。
要说欧阳安晴特别聪明吧,其实她远远没达到天才妖孽的水平。
这倒是个事实。
在安然过往碰见过的姑娘当中,资质真的万中无一的,真不像欧阳安晴这样。
她们是光芒四射,引人注目的,不管在什么样的境况下,那份聪慧是怎么掩盖也掩盖不住的。
而欧阳安晴,要说她很笨,也不是,她是有着一颗比寻常人要好上那么许多的大脑,可这颗大脑,又不到真正能够称得上天赋异禀的程度。
她比一般人要更加灵活,转得更快,接受新知识的速度也更高,但她缺少自己思考的内在驱动力。
本质上聪明的人一定会不自觉地进行一个深入的思考。
她们会力图运用所知道的一切,去除对这个世界的表面遮蔽,看到它深入的内里。
然后,发现问题,再去行动,力所能及,解决问题。
欧阳安晴不会,她只会被动地接受。
除此之外,她的性子还是散漫而不自律的,这更加重了她消磨那颗暂且算得上灵光的小脑袋瓜子的速度。
即俗称的,欧阳安晴有点小聪明,但没有大智慧。
正是在这双重因素的叠加下,欧阳安晴才会在看到简伯怡,被简伯怡吸引的时候,就忘记坚持自己本来的学习之路。
但这条所谓的学习之路其实也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就是啦。
也有可能是因为原主给她选择的,并不是她内心想要的。
在欧阳安晴的心里,或许对自己提前上实验班、获得好成绩、考取好大学、找到一个有发展前途的工作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并不怎么看重。
她看重的就是在见到简伯怡时一刹那的心动,那份难以言说的悸动的感觉。
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驱使着她去追逐简伯怡,放弃其他所有她不以为意的东西,直到最后获得了简伯怡的肯定。
她大概很享受这样的一个坚持不懈的过程吧。
人与人心中在乎的点不同,安然想,欧阳安晴追求的是一份所谓的“爱情”。
而原主追求的,恰好是要把欧阳安晴从这一份“爱情”的遮蔽中拔出来。
要把欧阳安晴从遮蔽中拔出来,督促她好好学习,是必然的选择。
按道理来说,执行这一个选择的,应当是身为姐姐的原主。
她有知识储备、有心性毅力,又有清晰的未来规划,能够合理地去引导尚未成熟的欧阳安晴平稳地走向远方。
她来做,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可现下的问题是,她不是原主。
她在黑皮本子上知道原主做过的事情,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知道大家所有的秘密,可这又有什么用处呢?
她终归不是原主。
原主脑袋里有的在这个小世界中的知识,她全然不会。
能学,可她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启动学习工程的。
更何况,就算要学,也要瞒着周围的人,偷偷摸摸地学。
她没法代替原主去监督欧阳安晴。
但原主的执念必须完成,不然人家要在世界缝隙里闹了。
还有谁能够去完成原主的执念?不求长久的坚持,至少要先迈出这一步。
安然觉得简伯怡提醒得有道理。
她虽没有仔细思考过,可粗略这么一想,也察觉出了事情的棘手之处。
安然在头脑风暴考虑这些事情时的沉默被简伯怡看在眼里。
他嘴角一勾,身子往后倒去,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椅子的一角因为突如其来的力道而微微偏移,发出了不大不小的一声摩擦的声音。
安然从纷杂的思绪中抽身而出。
她抬眼,看到简伯怡面上闲适的笑容,似乎是对戳到她担忧的点而感到胸有成竹。
“你想说什么?”
简伯怡听安然不同于以往,不再对他的话提出反驳,或是秉持着不认可的态度,而是真切地提问,便继续道,“我想你原本就打算在这个暑假给她补习,就像过往一年里为了让她有充足的知识储备去考试一样。”
“可你现在这状态,根本就做不到。”
唔,虽然与她的实际情况不符,但简伯怡说的结果是一样的。
安然缓缓点头,“你既然说了,大概是有解决的办法吧?”
简伯怡闻言,笑容便加深了些。
他松开后搭在椅背上下垂的手动了动,几个指头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
“这段时间,我替你教她吧。”
“什么?”
安然还没什么反应,天道倒先在第一时间激动了起来。
他整个身子都站了起来,爬到安然身前。
“阿然,这样可不行。”
天道严肃地对着安然说:“这一定是这个小世界的天地法则为了让气运之女和气运之子相互吸引,又不知不觉地让他们凑到一块了。”
“我们的目标就是不让两个人在一起,简伯怡的这个提议,不可以。”
安然不说话,就静静看着天道分析。
“更何况,这个小世界中的气运之女是对气运之子一见钟情,哪怕后面气运之子并未真正有太多机会与气运之女接触,她也持续地追逐着气运之子。”
“这个头不能开,最好别让他们有接触的机会。”
天道难得在这个小世界说了那么多话,发表了那么多意见。
他从接触到这个小世界的时候就发觉自己被抛入了一个陌生的境地,对于人性的体察似乎又没有安然那么敏锐,这就导致他一直是处于懵懂模糊的状态。
满脑子都是疑惑。
这种疑惑所带来的压抑流动的情绪堆积在心头,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尽管他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这个时候他是明白的。
所以他要说。
安然腾出一只手来,温柔地顺着小白猫有些炸起来的毛。
天道略略激动的情绪就在这样一下又一下无声的抚摸之中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四肢支撑不住这种舒适的感觉,趴了下来。
而这幅场景落在简伯怡的眼里,就是他想要掌握的话语节奏,被一只猫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打断了。
他不爽地抿了抿唇,看着安然的五指在白猫脊背上顺了一遍又一遍。
“这猫还真是懂得寻找时机。”简伯怡没头没脑地说。
天道沉浸在安然娴熟又自如的撸猫手法中,什么想法都抛到了脑袋后头,更别说把简伯怡的话听进去了。
安然自然是知道简伯怡在说些什么。
她道,“它大概也想参与进来讨论吧。”
简伯怡一笑,把被打断的话题拉了回来,“那讨论的结果是什么呢?”
安然又撸了几把。
简伯怡踩在地上的脚尖悄无声息地碾了碾。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病床上的安然。
明明还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却散发出了超乎一般人沉稳的气场。
她不急。
简伯怡想,她心中已有决断。
他原先自以为找到切入点而隐隐腾升出来的那一点掌控感,在这样的沉稳之中,正在一点一点地瓦解。
自从欧阳安然经过车祸醒来之后,人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他不由地生出几分懊丧。
病床上的女孩子停了在白猫背上抚摸的动作。
她收回了手。
“可以。”
简伯怡一愣。
安然见他的面上出现一刹那的空白,好笑道,“怎么?”
简伯怡扭了扭脖子,有几分古怪。
明明是他主动提出要帮助她。
她这话的感觉这么像是答应了他什么死皮赖脸的请求一样。
总而言之,有点不对劲。
不像是一般的答应别人帮助的态度。
简伯怡只觉得有淡淡的违和感。
但他说不上来。
安然看穿了他的这份心思。
但她不打算给他真正把这份不对劲想明白的机会。
最起码,当下不会让他想明白。
她开口,“你提出了提议。”
“我同意了你的提议。”
“这有什么不对么?”
“啊,不是。”简伯怡下意识就回了她的话。
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对不对的问题。
而且,提议什么的,似乎他不是这个意思。
但简伯怡现下心如乱麻,被安然的话搅乱了思绪,也理不出个清晰的头路来。
他叹了口气,决定放弃对这种不对劲和古怪的深入纠结,“没有不对。”
总之,目的是达到了不是吗?
很多时候,过程并没有那么重要。
安然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那我们来约一下第一次给欧阳安晴补习的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