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简安山完成她的目的时,程密便不再有用。
彼时在简安山眼中,他尚未完全夺权成功,地位实力都与她相差一大截,要踢开,虽不能说很容易,但也算不得麻烦。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程密早就对简安山存有防备心理。
他知道以简安山的能力,定会很快达到目的,到那时他便成了无用之人,会被彻底抛弃。
是以,他私底下加紧自己进入程家核心管理层的速度,明面上却还是作出仰仗依赖简安山的模样,来了一招瞒天过海。
在得知自己被骗的那一刻,简安山才发现她小看了程密。
两人也就此闹掰,撕破了脸皮。
在关系破裂的那一刻,简安山和程密都把对对方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他们也懒得再在外面装出无比恩爱的样子,同常见的毫无感情结合的商业联姻的夫妻一般,除了必要时刻合体应对外人时,私底下都是各过各的生活。
婚姻形式,名存实亡。
只除了一点,他们都很关注简伯怡。
毕竟这是简氏集团默认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在简伯怡还小的时候,简安山和程密都将希望和关注放于他的身上。
他们不约而同地期待简伯怡能够顺利地继承简氏集团,因而对他分外上心。
可渐渐的,等到简伯怡长大懂事以后,他们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简伯怡看起来如他们所愿,养成了一个翩翩小公子的风范,总是脸上带笑,模样也是俊俏无比,比一般人还要深邃浓烈,瞧一眼便令人见之不忘。
然而他对简安山和程密的态度,却是疏离冷淡的。
这份疏离与冷淡不仅对他的父母,还对着其他所有人。
只不过略有差别的是,简安山和程密是直观地感受到了自家儿子的冷漠,而其他人则往往沉浸在他带着痞气的笑容之中,无法自拔。
压根就没能看透这笑容之下的漫不经心,和不以为意。
这份疏离劲儿一出来,也从侧面展现出了简伯怡的不好掌控。
他的心思就像是一条滑不溜秋的鱼,明明年纪尚小,却已然让见多识广的简安山和程密看不大出来了。
他们对此感到略略的不安。
对比其他继承人,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便如此心思深沉,于整个家族的利益来讲,自然是一件好事。
下一任继承人能够越早地成熟,便可以越快地抢占先机,提高家族竞争力。
可对于简安山和程密来讲,却并不见得有多么的好。
因为他们对简伯怡另有所图。
简伯怡以女性的身份拿得了简氏集团的继承权,深感其中的不易,自然不会像其他男人一般,掌管一段时间以后,便安然地将继承权转交给自己的儿子,并且为其保驾护航。
她想要更长、更久、更深入地控制简氏集团。
当弟弟不再是她的竞争对手后,早熟的儿子反而让她深切地感受到了威胁。
原先她不过是想要依法炮制,把对弟弟的做法照搬到儿子身上,但她不会像父亲那样愚蠢,把继承权拱手相让。
简安山想让简伯怡成为自己手中的傀儡。
可现下看来,却是不能够实行了。
无论她对简伯怡多么溺爱、多么纵容,简伯怡都只是挂着那显出点不羁的笑容。
丝毫没有沉溺下去的反应。
相反,每当简安山看到他那澄明的眼眸和完美的笑容时,总有一种内心的打算被看穿了的狼狈感。
这让惯于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她隐隐生出了不适和拒斥。
与此同时,简伯怡在管理一道上的天赋开始渐渐显露出来。
许是在简安山肚子里时,他便耳濡目染,这完全是自然而然地产生的,似乎都不需要经过太多人和事的调教。
当12岁的简伯怡于无意间听到简安山在与人电话谈话时探讨苦恼的一个问题,
随口给出了较为完善的解决方案时,简安山不得不正视起他。
她看着12岁的简伯怡,仿佛望见了12岁时的自己。
直到这一刻,她才从心底生发出一句感慨。
这不愧是她的儿子。
两人在某种时刻是如此相像。
而她也由衷地确定,简伯怡将来必不会是池中之物。
但这并不是简安山乐于见到的局面。
她要的是她的掌控权,而不是在若干年后,将其让给自己的儿子。
想要的东西,只有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否则,没有谁会主动递到你手上来。
甚至于,会毫不留情地抢走你已有的东西。
这是简安山以女性身份在简氏集团生活几十年得出来的经验。
自明白这一点后,她就开始对简伯怡冷淡下来。
不仅如此,简安山已经筹谋规划并着手维护自己继承权,抑制,或者说对付简伯怡肉眼能够预见到的未来的强大。
若是要问,简安山面对着自己的儿子,真的能够这么狠心下得了手吗?
她只会冷静地笑一笑,重新归于严肃,认真地告诉你——
母爱是有的罢,只不过她在爱儿子之前,更应该爱的是自己。
正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强烈的爱,才能杀出重围,成功拿到简氏集团的继承权哪。
而现在,她也相信,凭借着这份爱,她能够在之后获得同样令人满意的结果。
简安山是这样的打算,那么程密呢?
她本来亲近简伯怡,也是为着防范程密。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精,谁也别玩聊斋那一套,对各自脑袋里算计着什么,知道得可是清清楚楚。
程密入赘简家,按理来说既没有简家的继承权,也丧失了程家的继承权(尽管他在程家的地位本来就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计),应当说之后就靠简安山过活了。
也确实,他本就是要靠简安山的力量去夺取程家的。
而这个时候的程家,已然是程密的囊中之物了。
从几年前两人闹掰,简安山就知道程密谋夺的绝对不仅仅是程家。
他肯定还想通过简伯怡来分得简家的一杯羹。
再用简伯怡来巩固自己在程家的地位。
简安山不得不承认,认为程密好控制,选中他作为结婚对象,是她前半辈子唯一看走眼的时候。
她怎么就没能及时想到呢?
能够肖想程家的私生子,能够完美无缺扮演她爱人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等闲之辈?
程密对简伯怡真实性格的认知比简安山发觉得要晚,但他的防范行动却早就在简安山之前就做了出来。
两人一旦察觉到自家儿子某种程度上的不可掌控性,一致地想到了一个做法——
既然这么一个未来的继承人不能为他们所用了,那便再培养另一个人出来,代替这个继承人就好了。
无论是简安山,还是程密,都在外边有了自己的孩子。
而早在简伯怡只有几岁的时候,程密就背着简安山有了一个女儿,直到夫妻俩撕破脸皮,那女儿的消息才渐渐显露在简安山的面前。
因为这时,程密已经无需再在她面前做戏了。
但简安山的儿子是什么时候有的,简伯怡却是不清楚了。
在他的记忆当中,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捕捉到程密出轨的蛛丝马迹,而对自己的母亲,他着实搜寻不出迹象。
简伯怡记得,尽管这些年简安山对他冷淡了,但在他小时候,无论简安山多忙,都会空出固定的时间来陪伴他。
甚至于除了工作之外的时间,若是闲暇了,也会悉数用在他身上。
从来没有长时间消失不见过。
这一点,程密是远远比不上的。
哪怕那个时候他多么殷勤地对简伯怡,也总是片刻而已。
更多的,是一天一天地不着家。
而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两个小孩,年纪看上去是相似的。
简伯怡不语,心中有了淡淡的疑惑和考量。
面对着局促不安的几个人,他泰然自若地绕过他们,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手抓住椅背,把椅子拖了出来。
椅子的腿拖在地上摩擦,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他充耳不闻,调整好一个位置,直接坐了下去。
两个小孩无助地看向自己的父亲母亲。
程密摸了摸鼻子。
“既然小怡下来了,都坐着吧。”简安山稳稳当当地开口,控住全场,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
她走到桌子一端,坐了下来。
几个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也纷纷寻找好一个位置坐好。
简伯怡拿起碗筷,不等他们,先行夹起菜吃了起来。
女孩扭头朝着身边的程密。
“爸爸。”她声音小小的,娇娇的,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程密虽然在将自己的私生女领到所谓正牌的儿子面前时感到尴尬,可一听到自己女儿那乖巧可人的声音,心不由得就软了。
他“嗯”了一声,脸上溢出笑来,“吃吧,别饿着了。”
“嗯。”
女孩点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到程密面前的碗里。
“爸爸也是。”她轻轻地说,笑容甜美。
程密很是享受小女儿的贴心呵护,慈爱地笑着,把糖醋里脊吃掉了。
斜对面的男孩看看程密和女孩的互动,又看看自己手边的菜,犹豫地望向独自坐在桌子一端,但靠近他的简安山。
简安山面色严谨平淡,仿佛看不见频频将目光投向她的男孩。
而男孩在犹豫一番以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不再理会对面女孩和程密的互动,安静吃自己的饭。
饭桌上没人大肆讲话,一时只剩下些碗筷汤匙碰撞的声响。
还有女孩跟程密私语交流的声音。
简安山与简伯怡,皆是冷淡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