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凝死的那夜,外头狂风怒吼,像是有人生气了,又像是阴谋不得逞故意吓唬人的。
她走的很平静,和往常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但那也是她很多年以后,第一次露出那样和善乖巧的模样。
那夜,在她院里伺候的人都觉得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或许是因为她在外做的事情败露,被相爷和夫人狠狠教训了一顿,故此良心发现吧!
那些仆从都那样认为,并没发现那夜的苏语凝眼底毫无生机。
她柔柔的目光无害的看着每个伺候过她,奚落过她,背地里骂她贱蹄子的仆从。
嘱咐他们下次再遇到了主子不可那般,天凉了要添衣,走路看着脚下,莫要被一些心神影响走了岔路,那样便是一生追悔莫及。
她眼底饱含沧桑,分明是不大的年纪,但那一刻,她的表现却像是经历了太多人世间的苦。
那些仆从敷衍的应着,有些还当着她的面儿轻慢的讥笑着。
苏语凝什么都知道,但她就是装做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只弯唇一笑关上了房门。
自从她脾气变了之后,她房中伺候的人都变得很乖巧。
屋子里该是她的东西就是她的,为人会阳奉阴违的拿去卖了。
故此,临窗而立摆放的那一套文房四宝很是上乘。
她心平气和写下了罪状。
罪状上都是她进了相府后干出的事。
——时光飞逝,日月可鉴。往日种种尽在眼前。父亲,十分遗憾,女儿并非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活的不长,短短几年却干下数桩丧心病狂之事,望父亲莫要为女儿心痛。
后院池塘死的三个仆从,是女儿蓄意杀死,其中一人喂毒,一人溺毙,一人勒死……
白纸上的的黑字到了这儿,已尽显歪曲。
孤灯下,少女泪水满脸,似乎有人瞧见她单薄身形映在窗户上,拿着狼毫的手微微颤抖,那些她不堪提及的往事,却那样鲜明的发生了。
满满两页纸,无一字是为自己开罪求情,写的都是自己有罪。
——嫣儿姐姐中毒卧榻不起,是我下的毒,若非明月郡主将女儿打醒,此刻你与夫人看到的,便是嫣儿姐姐已经凉透的尸体。
女儿有罪。
秦小五满身伤痕,更是拜我所赐。父亲,再唤您一声父亲,有时我在想,您,不该将我接到相府。
相府很好,珠玉琳琅晃眼,却不及石井自由。
——苏语凝敬奉。
“你说啊,曾经那样一个善良像只小兔子一样的女孩,怎么就变成了那副模样呢?面目可憎的,我现在想起来便觉得心寒。”
“给我下毒,又利用我让阿香变成同伙险些将秦小四打死……”
只只听完苏嫣儿的话,心中不免唏嘘。
确实啊……
人为何会变得那样快?
她二人很快到了相爷夫人的屋子。
屋子里药香缭绕,仆从贴身候着。
听着脚步声,那半倚在软榻上的人闭着的眼睛睁开。
“嫣儿来了吧?近日,身子如何?快来这儿让娘瞧瞧。”
“嗯。”苏嫣儿上前,将只只领到面前,“娘,今日来的不是我一个人,还有明月郡主,你看看小姑娘,可爱不?”
苏崔氏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等睁开眼看到面前那身穿鹅黄色袄裙的小丫头,顿时开心的咧嘴。
“哎呦,是你这小丫头来了,我就说呢,昨儿个夜里还做梦,梦见了你娘。”
“叫秦韵只是吧?来,走近了让伯母瞧瞧。”
只只点头,说了句“伯母好”站到了榻前。
“这小眼睛,小鼻子的,长的太像你娘了,母女两个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只弯唇一笑:“伯母和嫣儿姐姐也像。”
“就你这小嘴会说,上次去王府,惊到了你和哥哥们。实在是伯母的不是,好孩子,伯母下次去王府看你,让嫣儿找你玩儿。”
“好。”只只连连点头。
苏崔氏面色不大好,当真是气的狠了。
但看着只只和苏嫣儿,又强撑着笑意……
“伯母,你身体不舒服吗?”
苏崔氏轻咳一声:“年纪大了,这身体是有些不好,不过也没什么大碍。”
“伯母,只只会摸脉看病,让我给你看看好不好?”
苏崔氏笑出声音来。
这么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歪着脑袋认认真真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当真是有些滑稽搞笑的。
可耐不住她小脸上一本正经的神色,当真是让人看的心疼,并非是苏崔氏笑了,这满屋子的人都一样。
苏嫣儿难得看到她娘脸上表情不再那么悲痛凝重,她便抱着只只坐到榻前,自己页跟着坐下。
“娘,嫣儿也听说了,小只只可厉害了,咱们让小只只试试?”
“好好好!”苏崔氏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她身旁伺候的婆子是有些担心的。
哄着这些小娃娃玩,倒是没什么,可若是将夫人的身子弄出个好歹来?
苏妈妈还想往前头走来阻止,但看到夫人使了眼色。
“左右,这病来的猛,面上瞧不出什么,可就是下不来床,胸闷得很,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喘不过气儿来,这些汤药喝到嘴里发苦,小只只那么有能耐,那就给伯母瞧瞧。”
不过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能有个什么能耐,她不过是哄着孩子玩而已,且看她是如何摸脉瞧病的。
苏嫣儿还当真退到了一旁。
“伯母,你要躺平哦。”
苏崔氏由着婆子伺候,平平躺好。
她一口气还没呼出来。
忽然!
眼前鹅黄色裙衫一闪,她身上某处地方被肉肉的小手捶了一下。
“郡主!”
“小——”
只只……
苏嫣儿想要喊人,但看到只只快速摆动小手,有些被人打断后的不悦。
接着,小只只抬起小胳膊,小手落下……
她娘在轻呼。
娘……你还好吗?
只只在苏崔氏各处通气的穴位处摁了一通,随即猛地握紧小拳头在妇人心口砸下一拳头。
“嗷!”
心口猛地钝疼一下,她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见了阎王。
翻了个白眼,只只已经被婆子和苏嫣儿大喊着从床头扒拉开。
“娘,你怎么样,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