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草鞋男人非要杀自己不可,以他的鬼魅速度,天涯海角也能追上。
陈钦低声道:“你想借助身具钥匙庇护的我,替你搜刮骰子,毕竟尸兽混战,你虽然能力脱俗也难免要受些伤势?”
神秘的蜀山异客略微颔首:“小友果然聪慧,现在把东西都交出来吧。”
陈钦眼波微动,心凉了半截,他追问道:“大师,我也懂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技不如人让给你也无妨。
可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骰子到底有什么用,为什么神秘商人想要,你也十分看重?”
刚才还老神在在的草鞋男人蓦然脸色一变,一字一顿道:“这不是你能探听的事,知道的少些反倒活得久。”
沉默须臾,陈钦笑了。
他不是没想过反抗,可是与眼前的神话种相比,未达二阶的自己不过是头稍强壮些的蚂蚁。
只能交出这骰子了,否则有死无生。
背对中年人,他蹲下拍了拍小白猪,心神沟通羊皮纸取出骰子放在舌下。
贪财的小白腮帮子一鼓,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骰子。
在这个过程中,陈钦全程挡在小白身前,尽量遮掩蜀山异侠的视线。
他捏住骰子,挤出一抹微笑,心里却是直打鼓。
骰子事小,让也就让出去了。
可是羊皮纸的存在绝不能暴露!
毕竟以对方展现出的德行来说,杀人夺宝这种事完全是干得出来的。
陈钦使了个眼色示意小白闭上嘴巴,迅速转身,装作略有不甘的模样,脸色愤懑地把骰子扔给蜀山客。
“哈哈,小友广结善缘,行事果决,令人钦佩……”
草鞋男人眯起眼睛,嘴上乐呵呵夸奖陈钦之魄力,眸光却一直越过陈钦,瞥向小白猪。
小白吭哧吭哧,摇着猪尾巴,很是无辜地站在陈钦裤腿后面。
”诶,小友饲养的这灵兽看着倒很是不凡,只是方才嘴中似乎有红光一闪,莫不是招惹了邪祟?
来来来,老夫此番耗费一些修为,也要替你好好诊治诊治……”
说着,草鞋男人冷冷一笑,腰间剑刃出鞘,踏步向前,神乎其技地穿过陈钦,探手就要擒住吓得嗷嗷叫的小白。
欺人太甚了!
行事谨慎的陈钦为了苟活,必要时刻甚至可以硬着头皮把羊皮纸供出去。
但看这老小子出手的架势,估摸着要提剑把小白嘴给剁下来。
这特么还能忍?拿家伙事跟他干!
陈钦脚尖一点身形激射,一个飞扑就缠在蜀山客腰身上,
旋即耳边传来淡淡叹息,被轻轻一个推手五指如勾按住头颅,整个上身陷入地面三寸。
隆隆一声巨响,贸然出手的年轻人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耳边嗡嗡,脑袋被脚踩住动弹不得。
浑身上下绽放血色丝线,他两手奋力想要撑起,喉咙中发出困兽般的悲戚吼声。
摇摇晃晃的视线里,汪汪咆哮着咬在鞋面的小白被随手掐住,重重甩到地面,草鞋男人
锋锐剑尖抵住它的长嘴,就要一劈而下。
“杂种!”
陈钦睚眦欲裂,瞳孔满是血丝,却被一脚踩得陷入地面更深。
骨骼折断,血肉模糊。
小白的瞳孔顿时惊恐地骤缩在了一起,临死之际盯着满身血污气息垂危的陈钦,猪鼻子抽噎着抬起,最后一次发出痛苦的汪汪呼唤声。
“哎呀,干嘛搞得这么煽情呢……”
笑嘻嘻的蜀山异客耸耸肩膀,指尖激动得有些发抖,脸上却淡漠如水。
身居觅气神通的他心底了然,刚才的那抹异样光彩绝没有错,必然是重量级的宝物。
甚至有一丝可能是那传说已然出世的荒古六印之一。
若真是如此重宝,上古时期曾经沦为蜀山弃徒的他,甚至可以在血火天灾笼罩下的末世抢占机缘,
赶在无数强大至极的神话种复苏之前,盗取惊天的权柄与威能。
可就在此时,整片湖畔骤然变得昏暗,一阵腥风急急吹过,草木倒伏,某个巨大的阴影投在地面。
正欲动手的草鞋男人心神似有所感,猛然抬头,怔怔望着那漆黑天坑,脸上逐渐露出惊骇欲绝的神采。
眨眼,从指尖到脊背都在战栗的他转身了,化作黑色残影飞快地往后逃去,抛下了什么该死的机缘和重宝,抛下了嗷嗷叫着的白猪和少年,迅速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怨气冲天,幽魂凝聚,一朵赤色的莲花盛开又凋谢,血丝瀑布倾泻而下,与天边白霞互为映衬。
在这种奇异至极的情形下,一声沉沉叹息响彻陈钦的耳边,似乎有个古老的影子在长久的沉寂中醒来。
湖畔,下起了一场纷纷扬扬的血雨。
恍恍惚惚的陈钦抬头,满脸泥污,看到一个皮肤白皙娇嫩如藕的少女,一步步从天边走来。
她身上挂着赤红色的莲裙,踏着霞光万道,审视人间,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
一会儿似乎是娇憨可爱的邻家少女,一会儿似乎又变成了看淡光阴长河演化的异族圣女。
所有的厄兽和尸潮似乎都看不见她的存在,仍旧在嘶吼与厮杀,以至于陈钦甚至以为这是他临死之际的幻觉。
他伤的太重了,肋骨折断了三四根,插进了脏腑,脊柱似乎被彻底踩折了,脖颈之下都没了知觉。
濒死的年轻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凝视这道身影,
可下一秒她就从视线里消失不见,再出现时,陈钦的眼角余光才发现她趴伏在了自己背上,露出锐利的尖牙,低头咬在他的背上……
鲜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流失,他的脸色逐渐灰暗,皮肤也像房屋塌陷般干瘪了下去。
陈钦的意识逐渐模糊,昏厥前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是小白不顾一切地撒蹄子疯狂向自己跑来,眼里渗泪地用鼻子胡乱拱着自己的脸,张嘴叫得撕心裂肺。
还真是没有想到呀,妄想苟到海枯石烂的自己,竟然在末世第二日就悄无声息的死去了,临死前还要被吸干鲜血……
渐渐的,一生经历的重要事物都在他脑海里走马灯般闪回,从失去双亲倔强孤僻的孩童时期,到懵懂迷茫常在学校天台眺望城市夜景的少年,再到现在晦暗街区中孤身前行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