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二字出口,孟越身后三人反应各异。
孟、岑夫妇相对惊愕,两人面面相觑,都在用眼神问彼此:小叔?
岑丽珠眼神:你还有个弟弟?
孟英哲迷惑不解:没啊。
这之后,两人才像想到什么,把视线转到应泽身上。
应泽瞳孔微微缩小,心神震动,又隐隐有些尘埃落定之感。
真的是他。
真的是清心道长。
他的小叔。
应泽原先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此时此刻,他仍然有些天旋地转,身体微微后退。
孟越虽未转头,可他灵力铺满整间屋子,在禁锢清心道长的同时也留意自己至亲三人的动静。他微微眯眼,心中不快,说:“你让小泽伤心了。”
他侧头考虑片刻。旁边桌上飞来一张纸,那纸迅速在空中翻折,变成一个纸人。纸人飞到孟越手上,他指尖在上面轻轻滑动,看不出做了什么,可清心道长神色惊愕,透出隐隐恐惧。
他慌不择路,喊:“孟越!我们可以谈谈。你现在这样,完全是大材小用——我知晓怎么用这份力量,我可以教你!啊——”
孟越轻飘飘道:“闭嘴。”
他话音落下,一个稍浅的影子自孟越身上走出。是另一个“孟越”。
分`身到应泽身边,不耽误前面动静,又能分出一点精力问应泽:“你不舒服?”
孟英哲夫妇听到,有些诧异、迷惑,不知此刻究竟在发生什么。
而应泽考虑片刻,说:“是有点不适应。”
“哦。”孟越勉强理解。对自己而言,清心道长作为抢夺身体的恶人身份已经高于对方与应泽的亲缘关系。但小泽说“不适应”,也情有可原。
哪怕亲缘再单薄,从小到大,都没太多相处时间。认真说来,应泽与清心道长的关系远远比不上他与孟越父母。
可那到底是他小叔。
他父亲唯一的弟弟。
应泽没有要包庇对方,不打算为清心道长求饶。他只是把自己这会儿的心情坦诚告诉孟越。
听到应泽的话,孟越甚至抽出一点空闲,想:小泽真是太会撒娇。
知道要怎么说,我会最心疼他。
不过这么看,自己爸妈恐怕也会受不得惊吓。
所以孟越考虑片刻,屋内无边风起,桌上纸页哗啦啦作响,旁边孟英哲夫妇卧室的门打开。
两人听儿子说:“爸、妈,你们要不然先进去?”否则看另一个人顶着自己儿子的脸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有点过于刺激了。
孟英哲夫妇恍恍惚惚,眼神复杂,没什么异议地点头,相互搀扶着走进房间。
屋门阖上。
两人却未坐下,而是仍然站在门口,听外间动静。
岑丽珠无声落泪,说:“老孟啊,我在想,小泽之前一再和我说,那就是孟越,只是因为有些事,所以出了变化。可那会儿,他是不是就知道,外面那个阿越是假的?”
孟英哲叹道:“小泽……也不容易。”
岑丽珠喃喃道:“等这事儿完了,得好好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屋外。
孟越分`身征询意见:“小泽?”
从昆仑下来,他就已经知道,无论自己是什么样、做多过分的事,小泽永远都不会怕他。
但他还是不想让应泽伤心。
所以如果应泽不想接受眼前一切,孟越不介意帮他遮住眼睛、捂住耳朵,给应泽一个乌托邦。
他喜欢应泽依赖自己。
可有些出乎孟越意料的是,应泽深呼吸,说:“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
“哦。”那孟越尊重他。
分`身温柔地揽着应泽肩膀,带他在沙发上坐下。他感觉到,男友肩膀僵硬,十分紧张。
平心而论,孟越此刻几不可查的一点“人性”,不足以让他理解应泽复杂的感情。所以他快刀斩乱麻,将一切归纳成:让小泽开心的事,和让小泽不开心的事。
应泽说,他想知道为什么。
那孟越会让他知道。
他们当下表现,宛若看戏。而孟越本体,加上仍然在孟越皮囊中的清心道长,就是舞台上的演员。
应泽调整呼吸。
孟越又听到男友快到有些不正常的心跳。
他叹气,想:算了,那我也快一些。
这期间,清心道长看眼前一切,目呲欲裂。
可在强压之下,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孟越本体含笑看自己,那纸人愈来愈近。
一股强大吸力传来,要将他这具借住的魂灵拉出身体。
清心道长恨急了孟越当下的从容闲适!
有人天生就在云端,有人却要被碾入泥地。
为什么自己要遭逢那样不公?
为什么孟越就能命好至此,一生顺遂?
自己潜心修炼多年,却比不过孟越吐息之间。
他只能反其道而行之,利用这份“顺遂”。可即便如此,依然失败。
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之前,清心道长无计可施。
他只能怀着满腔恨意,被吸入纸人,以另一种视角看眼前世界。
当初他把刘辉魂灵封在薄薄纸片之中,却完全没想到,时日荏苒,终有一日情势倒转,换自己这么无能为力。
他玩弄旁人魂灵,所以到现在,轮到他被轻飘飘碾压。
而刘辉躲在应泽包中,瑟瑟发抖,庆幸自己并未与孟越为敌。
楼下,人们眼睁睁看先前跳下的人再度回到楼中。事情发生太快,没人来得及拿手机录下凭证。不少人已经陷入自我怀疑,也有人信誓旦旦,说这是“高楼蹦极”,有板有眼。
孟越侧耳,听到这些声音。他沉吟:是不是要消除这份记忆?
想到这里,分`身低头,看着应泽隽逸侧脸。
孟越一哂,想:算了,顺其自然吧。小泽会不高兴。
从始至终,他都没把清心道长放在眼里。
纸人飞来,落在孟越掌心。应泽眼睛微微睁大,看着男友手中的薄薄纸片。
“本体”消失,分`身成为本体。
皮囊失去其中魂灵,可依然站在原地。
在灵力推动下,缓缓朝沙发上的孟越与应泽走来。
孟越说:“小泽,我要回来了。”
应泽视线从纸人身上抽离,抬头看孟越。
孟越一顿,有点挑剔地看自己的身体。“苏醒”这么久,客观地说,身上的肉长回来一些,不像是躺了大半年之后的肌肉萎缩、脸颊凹陷。从这个角度来看,清心道长好歹做了件好事。
但孟越依然觉得,没有自己车祸前,也就是魂灵的模样帅。
所以他理壮气直,一如月初昆仑分别那日,要求应泽:“虽然我现在成了这样,你可不能不爱我了。”
他话音落下,看到男友一怔,眼里浮出点水色。
孟越叹气,喃喃说:“我以为昨晚你已经哭够了。”
哭到嗓子都发哑。
魂灵手指在纸人上轻轻一抹,同时看了眼旁边应泽的包,以及包内瓷瓶。
瓶中刘辉极有眼色,立刻屏蔽自己五感。
孟越微微笑了下,侧头去亲应泽。
魂灵的唇贴上男友唇瓣,同时伸手,捂住男友眼睛。
他明明没有讲话,但这一刻,应泽好像听到孟越心声。
他说:小泽,你再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回到身体里的“我”。
从两人昆仑分别,到应泽匆忙赶回海城,再到他见到那个“孟越”。
第一眼,他只觉得孟越神情冷淡。往后“孟越”送他下楼,他心里惊涛骇浪,无比艰涩地自问:孟越要与我保持距离吗?
他不要我了吗?
先前几个月的快乐,果然是偷来的吧?
再到后来,假孟越用他挚爱之人的口唇说话,说他醒来之后做出决定,自己仍然要喜欢女人。
那一刻,应泽的所有踟蹰倏忽远去了。
他知道这不是孟越。
他毅然决然回到昆仑,雪山之上雪粒纷飞,宛若柳絮因风起。
他知道孟越在,可孟越不希望他知道自己在。
再到当下。
孟越原先觉得,自己魂灵归体,多半会觉得凡躯沉重,淤塞不适。
不过活动一下手腕,又觉得一切无比贴合。
这毕竟是跟了他二十多年的身体。
于是孟越放下心来。
纸人飘在一边,不知外界发生什么。
孟越轻轻叫:“小泽?宝贝……唔。”
他沉痛地纠正自己的认知:自己躺了半年多,这哪是区区二十天不到能养回来的?这会儿也就是坐着,所以才没发现不对。可事实上,自己这身体俨然成了弱鸡,被小泽轻轻松松按在沙发上。
应泽抬眼看他。
眼睛发红,像是小兔子。
孟越看在眼中,喉结一滚,浮想联翩。
小泽,小兔子?
他手搭在应泽背上,轻轻摩挲,温柔说:“我们先办完正事?”
应泽说:“你回来了。”
孟越一顿。
他重复男友的话,说:“对,我回来了。”
孟越抬手,捏着应泽下巴。
刚刚那个吻不作数。
他愉快地想。
现在这样,才是我和小泽的“初吻”啊。
他去吻应泽,第一次用切实身体去感受男友的每一点悸动、每一丝颤抖。应泽的所有反应,都是由他给予。所有情动,都由他掌控。
这是凡人才有的**与快乐。
孟越沉醉其中。
不过到底没忘记正事。
片刻后,纸人浮在空中,身体被孟越捏住。
孟越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他沉吟片刻,侧头问:“小泽,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
他握住男友的手,将他右手抬起,让应泽捏住纸人。
然后自己的手覆在应泽手背之后。
孟越说:“来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开始支付宝集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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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感觉把运气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