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云从随州的另一个隐蔽出口往京都的方向飞赶。
城楼上第二波对战已经如火如荼。
这群“土匪”不仅有云梯,还有重弩,弩箭以坚硬的木头为箭杆,以铁片为翎,大小如同标枪,近距离发射后可以直接钉到城墙里面,万箭齐射时,数以百计的“标枪”钉入城墙,攻城兵就可借此攀缘而上*。
好在随州城楼是坚固大理石所铸,重弩的威力被大大弱化,但也给守城的士兵造成了巨大压力。
原先他们用火油和带火星的弓箭配合可以轻松击退以云梯攻城的土匪,如今这一招被重弩压制,城楼上渐显颓势。
重弩在墙上形成可供攀援的标枪后,便有人扔了云梯,直接飞身上城楼强攻。
屠危立即吩咐众人取来大量热油,大范围浇到弩箭上,立刻就有大群土匪因为脚底滑溜从城楼高处摔下。
此法也不过能挡一时攻击。
这群土匪是铁了心要在今晚攻进随州,因为一旦天亮,随州今夜之变就会传进京都,要是引来京中注意,就会难以收场。
这群人既然是正规军伪装,又拿得出重弩,再过一会儿哪怕开出攻城车都不是不可能。
如此精良的攻城设备,说是普通土匪,谁会信?!
这就是一场早有预谋趁虚而入的藏在匪患皮下的“兵变”!
“再死守下去不是办法,一旦他们拿出抛石机和飞火枪,城中百姓必遭牵连!”
抛石机和飞火枪都是攻城利器,并且射程可以直投一千米以内,一旦越过城楼,砸中城中居民住宅,死伤必定异常惨重。
楚韶断定土匪背后之人还在犹豫,因为一旦祭出这两件利器,就很难再把这次攻城归结为匪患。
毕竟没有哪个山寨的土匪能囤积如此高成本的攻城武器,更何况狼山那群人还是被官兵重创受过招安的。
摆在楚韶面前的有两条路,死守到底和出城迎战。
用死守逼出对方最后的杀手锏,届时秋后算账,这些武器的残骸就是最有利的指控证据,代价便是把城中百姓的性命视做赌注,很可能伤亡惨重。
这不是楚韶想要的结果,却是这群“土匪”的最终目的,只要城中有大范围的人员伤亡,裕王守城不力的罪名就会板上钉钉。
楚轻煦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条路:出城迎战。
他让屠危召来一支小队,让他们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将城中妇孺老小集中带到最为安全的裕王府中暂避,并疏散城楼百里范围内住宅的所有百姓。
屠危听了,想起昔日王爷扬言要炮轰南岐时,楚轻煦也是这样,费尽全力去保百姓的性命安危。
“裕王府本身有重兵把守,又是城中腹地,最为安全。”
“再传我一道口令。”
楚韶在战场上磨练了十年,哪怕前尘尽忘,发号施令时仍然带着杀伐果决的威严,让底下这群小将不敢出声异议,他们甚至都没有回过神来——其实楚韶连官职都没有,在场最底层的小将权利都比他大。
楚韶铿锵有力地道:“一炷香后,随州开城迎战。但对方有数万之众,人数悬殊下,城中需要临时征召平民守城。军中开放武器库,给各家成年男子配备武器,如果最终土匪进城,砍匪徒一刀,可领五十两白银,杀一个土匪,领黄金百两,若是杀十人,则按军功论功行赏!”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众人即刻领命去办。
城内百姓已经乱成一锅粥,士兵带着他们往王府赶时,忽然有人蹿到街上,疯了一般大喊:“完了完了!随州城要完了!满城将士居然要听一个岐州蛮子的指挥!大家千万不能听他的!说不定他跟土匪是一伙的!!”
楚韶凝眸望去,乱喊乱叫之人,是当日在雅集上对楚明姿扔石头的秀才李伪。
人言可畏,李伪这么一叫嚷,立刻便有胆小的人动摇,绝望痛哭,好像天马上就要塌下来一般,这种时候,一个人的情绪可以传染一大片。
本来大部分百姓还觉得这只是个虽然严重但肯定能被解决的小问题,现在,却都以为是亡国前兆!
“这个姓楚的,他是敌国之人,王爷身边的人都被他蛊惑了,居然在这种时候听他一个男宠的指挥!滑天下之大稽,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李伪这么一闹,跟他一伙的书生立刻高声附和。
在夜色中因为晒得太黑而不被人注意的孙皆一时也慷慨激昂,居然想冲出去加入这群人,被孙重礼拼死按下了。
这群科举屡次不中只会纸上谈兵的穷酸秀才,自被赶出刺史府,日子更加潦倒,于是更加抱怨是天道不公,自己是怀才不遇,在这种危难关头还要来演一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戏码。
楚韶原不想搭理,但李伪越骂越难听,还严重耽误了官兵疏散百姓的进度。
“大家千万不要听从灾星的指挥,他这是在害我们啊!依我看,现在就应该躲进家里不要出来!那土匪决计攻不进城!他不过是想要装模作样去找王爷邀功而已!”
“我中溱泱泱大国,岂能受一个岐州南蛮调遣,诸位清醒一点!”
“随州太平了几十年,偏你来了之后,土匪就敢来攻城,先是带衰南岐,现在又来祸害我中溱国土!他就是颗灾星!灾星!!”
“亡国贱民,在王爷床上摇尾乞怜才得以苟活的男宠,居然敢对我等清流人家发号施令,楚轻煦,你何德何能?!”
“那群土匪就喜欢你这样的玉面小白脸,你就该出城献身,做出这等救世天神的模样来给谁看!”
话音刚落,一把梅花箭当众射穿了李伪的喉咙,血溅了旁边两个秀才的一脸。
李伪浑身一僵,口吐鲜血,头朝下倒地。
楚韶理了理衣袖,遮住腕上的这枚袖箭,冷声开口:“生死存亡之际,还敢开口惑乱人心,该杀。”
他抬眼,慵懒地扫了底下动摇的众人一眼:“还有谁,想来发表‘警世恒言’?”
那两个秀才如被当众割了舌头,一个屁都不敢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