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绸(三)(1 / 1)

一块瓦片从头顶砸下来,淮祯堪堪避开抬眼望向屋顶,司云正想飞身躲开,不料饿着肚子脚下一滑,不仅差点摔下屋檐还被王府内的侍卫给盯上了。

见偷听的是司云,淮祯抬手让侍卫撤去。

看这小哑巴愤慨万千的表情,八成是全部都听见了。

慕容生怕司云被灭口,忙上前与司云道:“你只当没听见...唔!”

话还未说全,司云一拳砸在慕容胸口,慕容痛哼一声,喉咙蹿出血腥味,一口老血险些给他锤出来。

司云锤完慕容,还想打淮祯,但到底因为腹中空空,身手大打折扣,三两下被淮祯反钳住双手。

司云口不能言,只能摆出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淮祯叹气,司云是楚韶身边人,不可能杀了灭口。

“今日听到的这些话,不许捅到楚韶面前,否则,你只会连累你家公子一起吃苦。”

他太清楚司云的软肋在哪了,一戳一个准。

见司云态度软化,淮祯松手,到底是耐心跟这哑巴解释道:

“本王如今也是身不由己,这府中的喜绸不过是障眼法,包括几日后那场婚事,也只是做戏给宫中看,我不放在心上,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去惊扰楚韶,这于他百害无一利,我只能向你保证,事成之后,我辜负他的,必以百倍弥补。”

司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果反抗,裕王现在就可以无声无息地了结了他。

到时候楚韶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任人摆弄了。

司云恨自己无能,明知这是一场骗局,他却还要扮演那个帮凶,一起来欺瞒楚韶。

慕容蹲下身与司云道:“我不会害你家公子的。”

鬼话连篇!!

司云一拳又砸过去,慕容嘴角溢出血丝,心道这小哑巴手劲大得怕是能锤死一头牛!

待司云被人带出书房的院子后,慕容连忙掏出一颗药丸吃下,才从这两拳中缓过来,就听殿下说:“你尽快去把另一株情蛊取来。”

慕容在京都郊外有一座炼丹炉,里头炼着各式救命用的丹药,噬忧花也在药炉中被炼成了情蛊。

淮祯是真正动了再往楚韶身上种一年情蛊的念头,慕容劝阻也无用,只能照办。

慕容一走,王府的暗卫潜进书房,跪地拱手道:“正如王爷所料,瑞王府近日在各州动静不断,但还未发现私兵的踪迹。”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瑞王能从各地州郡劫持新娘数年不事发,足可见他的势力遍布中溱各地。

京都的瑞王府倒了,各地支持瑞王的势力因为天高皇帝远还未被扑灭。

按往年惯例,亲王大婚,京都的守备会有所松懈,在暗处伺机而动的人必定不会错过这样的良机。

淮祯就是要借着这次大婚引出瑞王的残部,再一举消灭,永绝后患。

“你吩咐衙门,本王大婚之日,百姓不得外出聚集,届时皇城中会有盛大的烟火表演,让他们闭门在家,从窗户上看看就行,不得随意上街。”

“是。”暗卫自然明白王爷的考量,如果到时闹起兵变,百姓在街上只会成为待宰的羔羊,不如躲在家中安全。

淮祯走出书房,望向一片红彤彤的王府内院,大婚之日,兴许京都都是这样一片明艳艳的大红色,只不过这抹红色,该是瑞王残部的血染就的。

“兔子呢?兔子抓来了吗?”

他问身边的侍卫,侍卫立刻提了两笼白花花的兔子来。

淮祯随手抓起一只,摸了摸小兔毛茸茸的后背,笑着道:“随本王去后院。”

楚韶躺在床上小睡,梦中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痒,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着他的脸,他很快被闹醒,手触到的却是毛茸茸暖乎乎的一团小东西。

一摸那长长的耳朵,他就猜到是兔子。

不止脸上毛茸茸,被子里也有几团毛绒在拱他!

不是一只兔子,是一窝兔子,有人放了一窝兔子在他床上!

“喜欢吗?”

某位王爷的声音传来,楚韶揉兔子小耳朵的手顿了顿,想就此把兔子扔开,又怕把这小东西摔伤了,想起身离开,被窝里乃至整张床都是兔子,他如今看不见,随意动弹很可能把这群小玩意儿给压到了,简直是寸步难行!!

卑鄙!!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熟悉又清淡的檀香味只有淮祯身上有。

一窝兔子给他打掩护,他不知何时凑过来,在楚韶脸上轻啄了一下。

楚轻煦面红脖子粗:“你,你怎么进来的?!”

“管事的手里有的是备用钥匙,趁你睡着我就进来了。”

楚韶:“............”

“轻煦,六日不见,你一点都不想我么?”

楚韶气乎乎地道:“眼不见心不烦,哪怕你站在我面前,我也看不见你,自然也就不会想你!”

“不想我你脸红什么?”

淮祯用额头去抵着楚韶的额头,楚韶想躲开,又怕自己不小心压到床上这些兔子。

明明是自由之身,却被十几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弄得进退不得!

淮祯趁人之危,搂住他的上半身,蜻蜓点水一般轻碰他的鼻尖,唇珠,最后用柔软的唇瓣去碾压他的唇齿。

楚韶微微仰着头,被他温柔地掌控,眼前一片幽暗,耳边这点动静就格外清晰,让他觉得羞耻又...上瘾。

“刑部的事,是我做得不妥当,你别生气,好不好?”

“.......”

楚韶眼中滚起水雾,垂下眼眸不想让他看出来,淮祯却看得清清楚楚。

“我家轻煦受委屈了。”他搂过楚韶近日又单薄了许多的身板,拍着他的后背道:“都是我不好。”

“...啾咕,我知道你有难处。”楚韶低声道,“只要你能好,其实我怎么样都不要紧,但是有些事,我不希望是你来逼我做。”

“我以后不会再逼你做那样委屈的事情。”淮祯郑重地说,“等此间事了,没人可以再委屈小韶。”

“嗯?什么事?”

“这几日,我一直在宫中侍疾,宫中的御医不敢明说,但慕容告诉我,我父皇最多再挺十天。”

楚韶听了,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摸索着搭上淮祯的手,“你别难过。”

“帝王家,哪有什么纯粹的父子情?”淮祯包住楚轻煦的手背,说,“父皇还未下立储的诏书,赵皇后一党在背后为瑞王筹谋了不少事,未来十日内,京中必定风云骤变,恐怕逃不过一场厮杀。”

提及厮杀二字,楚韶下意识握紧了淮祯的手。

他很快想到了淮祯没说出口的顾虑。

“你是担心瑞王的势力反扑回京?也对,他在京中数十年,在中溱各地都遍布势力,不是一道幽禁三年的旨意能连根拔除的,最要紧的是,瑞王的私兵还是个未知数,万一像随州那样,忽然发动攻城...你们兄弟之间,岂不是免不了一场手足相残?”

淮祯柔声纠正道:“我的兄弟只有远在花州的淮暄一个,淮旸是仇人,不是手足。”

“什么?”楚韶知道皇家之间的亲情十分容易为权势而变质,但听淮祯直接将淮旸视为仇人,难免有些意外,毕竟是同父异母一同长大的情谊,这中间究竟隔了一层什么才会让他们兄弟直接变仇人?

淮祯轻描淡写地说:“日后再与你解释。”

他总不能告诉楚韶,当日母妃自尽时,是淮旸特意让人把他引到兴政殿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母妃自刎而死还不准他哭喊出声吧?

这些血腥又残忍的往事他一个人背负就好,楚韶没必要与他一起承担这种痛苦的记忆。

“我兵权在握,瑞王一党只是蝼蚁之辈,你不必为我担心,相反,我更忧心你。”

淮祯说,“因为你与我的这层关系,文容语将你视为眼中钉,京中其他势力也会盯上你。纵然我这几日有意冷落你,还把你送到后院来住,但还是不够安全。”

楚韶何等聪明,一下就领悟到他话中的未尽之意:“如果是以前,我还能与你共度难关,但现在我双目失明,在这样的局势下,难免会是个累赘。”?

“你不是累赘。”淮祯不喜欢他这样轻视自己。?

“我都明白的,啾咕,大事要紧,我不能在后方给你添麻烦。你说吧,怎么安排才能让你没有后顾之忧,不然我回随州去住?”

“不,你不能离我太远,否则只会更危险。”淮祯没想到楚韶如此好哄,顺水推舟地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你去城郊的雅苑住十日,那里偏僻,又有王府的暗卫保护,就算京中生变,你在那里也是安全的。”

淮祯确实想让楚韶远离京中的危险,他只是刻意隐瞒了裕王府要在六天后娶个王妃进门。

他亲了亲楚韶的额头,约定道:“十日后,我来接你。”

楚韶问:“...这是承诺吗?”

“当然是。”

“啾咕,你已经...食言过一次。”

楚韶闭上眼睛,其实是两次,淮祯还隐瞒了对自己下毒一事,但他可以暂时不做计较。

“这次再骗我,一辈子不理你。”

“好。”

这话听着十分孩子气,淮祯以为他随口一说。

后来才知,楚轻煦说得出做得到,说好一辈子不理他,真就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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