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年关将至，可是要提前召各位王爷、公主回京师？”
林郅闭着眼，感受着鼻尖隐隐传来的龙涎香味，心道：
统子这是又作什么怪，把他扔哪儿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什么王爷，就召回来？
见两鬓斑白的皇帝闭目不言，刚刚说话的太监没再开口催促，他是打小就伺候陛下的，自然知道，陛下这是想十八位殿下了……
如今陛下膝下共有十五位皇子，三位皇女，虽不是亲生，却个个都很亲近，可如今十八位殿下竟是都不在京师；
并非陛下容不下义子义女，而是各位殿下逐渐成人，朝臣非要让陛下择一继承人，陛下不肯，便将十五位皇子封王，三位公主封女君，下设封地，各自统管一域。
如今年关将至，想想往日各位王爷和公主在京的时候，陛下每日里都是高高兴兴的，哪里像如今，这般孤单，只剩下他一个老奴才陪着……
今年是各位王爷和女君去封地的第一年，陛下早前曾说，无诏不归，可如今已入暮岁，再不下诏，各位殿下可还能来得及陪陛下过年节？
最重要的是，自家陛下的生辰要到了，就在小年那一天，前些年陛下打天下时，言道，不记得生辰了，从不许人提及。
但自打收养了十八位殿下后，他们总会在私底下给陛下煮碗长寿面，可今年怎么办？也不知道他煮一碗，说是殿下们做的，陛下能不能吃出来？
林郅不知道旁边太监总管的感慨，闭着眼，梳理脑中的记忆，半晌后，忽然感觉呼吸急促，有些喘不上来气，这怎么可能？
下一刻，他猛地睁开眼，看向给自己顺气的老太监：
绝对不可能，这老货居然是他家西山长大后的那张脸，这要是统子做的，他也不能把自己变成太监吧？太上皇还差不多！
难不成自己被人偷袭了，还是聿罡当年下在身上的失魄咒再次发作了？
林郅记忆里的那些面孔，十五位皇子是他曾抚养过的所有孩子：
大皇子安王是当年第一个孩子林安的脸，嘉王……最小的玄王，包括三位公主，无一不是他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可别吓唬老奴？”
老太监从自己袖中拿出贴身收着的救命药丸，塞到自家陛下口中，见他气息慢慢平稳，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不是老太监不肯叫御医，而是陛下吩咐过，无论如何，不可轻易叫人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尤其现在十八位殿下哪个都不在，他可信不过这些外人！
“不妨事，你说的对，给殿下们送诏书，叫他们回来过年吧，自己在外一整年，来信都是报喜不报忧，也不知道老幺有没有哭鼻子……”
林郅将手掌放在老太监伸着的胳膊上，慢慢地走到床边，心中却想，无论是不是，都得叫回来，他亲自看看才好！
老太监扶着自家陛下躺下，轻轻应了一声是，掩好被角，这才转过身，擦掉没忍住掉下的泪，陛下终于想通了……
林郅闭目躺在床上，试着把神识外放，咦？成了。
嗯，这皇宫有点儿清冷呀，虽然也是红砖绿瓦，高墙铁壁，却静的几乎没有声音。
对，这个皇帝没有后宫，十八个孩子全是收养的，年纪相差不是很大，最小的玄王，年初刚满十六，便被一起同兄姐送出了京城……
而今，朝堂上下，都在逼迫这位皇帝陛下选一个继承人，这快六十的小老头，一怒之下，连仨闺女也给封了女君，位同亲王！
啧啧啧，该说不说，这性子倒是挺像自己的，也不知道统子从哪儿搜罗来这么一位奇葩的君王，和朝堂掰腕子，还赢了！
神识转到殿内，从门外的御前侍卫，到来往负责洒扫的太监宫女，再到隐藏在各处的暗卫；
哦，那个长着西山脸的老太监，正在一边擦眼泪一边给明黄的圣旨盖章，啧啧啧，这是早就准备好了？
看来这老东西和自己一样，都很想念孩子们……
日子过的不紧不慢，林郅按照原身的习惯，每天早起，坐在龙椅上，看着地下的朝臣吵架，心里感慨：
果然历史不骗人，文臣骂人不带脏字，吵起来真带劲，那唾沫星子，啧啧啧，幸好他坐的远……
看看那帮武官，白瞎了大体格子，尤其是兵部的那个熊大人，为了一点子军需，差点儿没被户部的老头子用笏板戳死。
朝堂上的大臣们，虽然每天吵得死去活来，骂人直接捎带祖宗十八代，但都没有一个人敢惹龙椅上的人。
因为快过年了，他们这位陛下，奇葩的很，从不过生辰，且，最喜好在当日收拾犯错的人，比如，砍头什么的……
况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感觉，那就是，陛下的平衡之术玩的越来越好了，不看兵部的那大块头都缩成鹌鹑了吗？
老太监站在皇帝不远处，用余光扫了一眼朝堂上就差薅头发的几个御史大人，悄悄瞥一眼自家陛下扬起的嘴角，嗯，陛下拱火的能力越发娴熟了……
小年夜的前一天，皇城二十里外
“大哥，二哥，三哥……，大姐二姐，三妹，就差我了吗？”，一个裹着青色狐裘大氅的青年，匆匆勒马。
不等等着的十多人开口，他身后便传来一阵马蹄声，还好，还好，他不是最后一个。
“见过诸位兄长，嘻嘻，还得见过三位女君，幺幺来迟了，都怪这匹马，不知道路上吃坏了什么，竟是开始拉肚子……”
“行了老幺，就等你了，都是自己来的？”，安王作为长子，如今也不过二十有六，一身藏青劲装，端的是威仪天成。
“是，车队太慢了，我怕赶不回来，就扔下了……”
“是！”
“嘿嘿，我不一样，我就没带车队，自己跑来的～瞧瞧，包袱都背着呢！”，十六的玄王，拍拍背后的包裹，笑着开口。
“你，你也太胆大了，待我见到父王，必定要告你一状！”
“大姐，大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求你了，大过年的，就别让父皇生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