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地上已经结起了霜,黄河上面升起的大雾让人看不见两米开外的东西。
这个时候,应当等太阳升高才出来活动,但是一阵号子声,从大雾里传了出来。
“嘿哟!嘿哟!”
号子声一声接着一声,偶尔还掺杂着小孩子的笑闹声。
大人们在农闲的时候,被允许到黄河滩上挖泥鳅。
大人们闲,小孩子也没有事做。
这里百废待兴,私塾?不存在的。
小孩子活着就是最大的任务。在活着的同时,还能帮家里做点事,就更好了。
这些小孩就是这么做的。
背着小草兜,一发现大人挖出来泥鳅,就眼疾手快地抓住,一榔头打晕,然后装进背篓里。
这些泥鳅,可是难得的美食!
除了自己吃,还能拿去给官老爷们换钱。
小小年纪就能赚到钱,他们已经是大明的顶梁柱了!
...
马逸满脸堆笑,道:“太子爷,您想的这招,可真是太高明了!一下就调动了这帮闲汉,挖河的进度很快呀!我估计,在冬天冻土之前,就能筑起一道河堤,至少来年春汛不用担心决堤了!”
朱表翻个白眼,当我只知道夸夸其谈的小白呢?
春汛虽然危险,但这里可是黄河下游啊!
经过淮河河道入海,冬季都不结冰的!
朱表冷声道:“工部的人,也知道拍马屁了?”
马逸脾气上来了,指着河滩上的民夫道:“那我可就直说了!卑职觉得,太子简直就是胡扯!你不过是仗着有钱而已!干活还给钱,找人有多难?”
衙门找人做事,居然还给钱,马逸很是心痛!
马逸:“以后怎么办?谁能像你太子爷一样,嘴一张,陛下就拨下来银子?就算你再亲自来,到时候朝廷没钱了,这事还怎么办?”
马逸:“白花花的银子,给了穷人,作孽啊!”
马逸:“……”
马逸越说越上瘾,忽然发现朱表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顿时回过神来,刚才说得是不是太过分了?
来到黄河边上,以为天高皇帝远,自己个最大,一不小心就中了太子的圈套,把实话给说出来了。
九族啊,对不起了!
就在马逸盘算都有谁可以为自己陪葬的时候,朱表说话了。
朱表道:“这里的小孩子,是不是太少了?”
不上班不读书的,居然不来玩?这可是有钱拿的!
就算不喜欢吃鱼,卖了换钱去买鸡腿吃,它不香吗?
难道是大人教得太好,都不敢玩水?
马逸还没有回答,旁边一个人先凑了上来。
“禀告太子爷,卑职曹县知县曹广生,我们曹县多是洪洞移民,光棍汉多,现在还没来得及生孩子呢。”
“不过太子爷为王缸匠证婚的事,已经传出去了,现在有很多人,联名上书卑职曹广生,请求太子爷为他们证婚,明年这个时候太子爷再来,就可以抱孩子了!卑职曹广生恭候太子爷的大驾!”
“对了,卑职曹!广!生!,有一个女儿,年方二八,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样样练达。太子爷来到俺曹县,身边缺个体己人,就让她陪着你吧!”
看着知县努力发挥存在感,马逸看得目瞪口呆。
你一个芝麻绿豆大点的小官,竟然也想攀皇亲?
马逸:“你可拉倒吧!把河堤修好,把地里种上粮食,三年之后能收上来税,才是你的职责所在,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朱表也是挺无语,没想到来到荒郊野外,还能被地方的父母官催婚。
不过马逸说得太伤人了。工部的人做事可以,只是太没有人情味了。
为什么要那么在意身份呢?
要是知县女儿真的漂亮,凭啥不能当太子妃?我第一个不同意!
这时从不远处走过来一个泥人,她扛着一百八十斤的馒头。
泥人道:“爹,吃饭了!你要吃一个吗?你要不吃,我可就吃完了哟!”
这个浑身包裹着黄泥的人,竟然就是知县的女儿?
如花似玉?
曹广生满脸的得意,道:“她就是卑职曹广生的女儿,曹阿曼。看吧,长得多壮实,能吃能干,她一个人一天就能犁五亩地!太子爷若是娶了她,那御花园夏忙秋收的时候,都不用雇人,阿曼一个人就能把所有的麦子割了!”
马逸在一旁竖起大拇指,道:“都快赶上一头牛了,确实厉害!”
朱表一脸黑线,你们都觉得没问题吗?人生大事,不能儿戏!
朱表轻咳一下,道:“我看曹县一马平川,沃野千里,未来必大有可为,缺的只是能干活的人,曹小姐留在这片土地上,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心里补充一句,还缺读书人。
大明没有读书人了吗?这个曹广生,是怎么当上知县的?
曹阿曼看了一眼朱表,居然是一脸的嫌弃,“白白胖胖的,一看就不能干活。我才不要嫁给米虫!”
曹小姐的思想很前卫,还直言不讳,是个实诚人。但要是换了别的官,可能你人头就不保了。
不过在场的另一个官员马逸出身工部,他们都是缺心眼的人,压根就不工于心计。
还有就是曹广生了,作为正七品的知县,秩品不高,但是方圆百里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还真不怕祸从口出。
朱表拍拍曹广生的肩膀,道:“好自为之吧!”
说完朱表就下了大堤。
挖河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现在最多只能算是论证了可行性,接下来要怎么开展工作,还得工部的人和这些地方官推进。
距离这次旅行结束,还有两天的时间,朱表想到处看看。
之前只看过奏折,知道这里还没有从战乱和水患中恢复生机,但实地到底怎么样,还需要亲眼看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