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城外,车马辚辚。
一支数千人的队伍,默默向东而行。
队伍的主体,是一千名东宫禁卫,及他们的家属。
这一千人,乃是从数万东宫六率中挑选出来,自愿跟随李承乾前往辽东的。
他们的忠诚,毋庸置疑。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此去万里,离乡背井,归来无期,如何不心中迷茫?
尤其是在送行之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更不免情绪低落。
虽然他们是主动去辽东,可在某些人看来,却是不得已出走长安的失意者。
长亭外,魏王李泰抬着下巴道:“皇兄,众将士士气不高啊,何不说几句话振奋人心?”
数年争斗,几乎水火不容,以至于曾经互相动了杀意。
可最终,还不是他稳稳留在长安?
他有得意的理由和资本!
李承乾淡淡道:“不必了,作为成熟的战士,他们应该学会自己鼓舞自己。”
“呃……”
周围很多人都被哽得无语。
李泰一计不成,眼中厉色一闪,忽地大声叹道:“正所谓少儿出游,老来回巢,树高千丈,落叶归根!皇兄此去,便再也见不到长安,从此天遥路远,一切保重!”
“谁告诉你我回不来了?”
李承乾呵笑着瞥了他一眼,大声吟道:“此去立志出乡关,不平辽东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好一个不平辽东誓不还!”
一道雄浑的声音突然响起,伴随着马蹄声,一支气势凛然的骑队冲了过来。
为首者,身穿明光甲,面庞棱角分明,自带一股杀伐之威。
正是大将军侯君集!
从马上一跃而下,拱手弯腰道:“老夫已和陛下说好了,我父子几人,也随殿下去辽东开疆扩土,但请殿下收留!”
“侯将军言重了,你们能去安东都护府,应当是本宫感激不尽才是。”
李承乾连忙伸出双手,将侯君集扶起,一脸欣喜之色。
站在一旁的太子妃,虽也面带笑容,实则神情淡漠。
对于侯君集,她和李承乾有不同的看法。
这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在率兵扫灭高昌过后,仗着自己有灭国之功,便开始飘了。
在未奏请李世民的情况下,将一些没有罪的人发配,又私自将高昌国宝物据为己有。
上行下效,手下将士知道后也开始盗取金银珠宝。
侯君集害怕自己被揭发,于是不敢管,只能听之任之。
班师回朝后,朝中御史疯狂弹劾,终于将侯君集下狱。
最终岑文本等同僚求情,认为侯君集是功臣大将,不能轻加屈辱,最后被无罪释放。
然而侯君集自以为立下大功却因为贪财而被囚禁,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心中愤懑,非常不快。
可见此人有帅兵征战,攻无不克之才不假,可性格缺陷也十分明显。
为人骄狂自傲,天性凉薄。
在李承乾没有主动邀请的情况下,他自请去安东都护府,无非是觉得李世民对自己太严苛,负气出走。
想在辽东建功立业给李世民看。
太子妃不喜欢他,便是从其本性推断,这头狼可能永远也养不熟。
对他再好,只要有一件事不如意,就会当做仇恨记在心里。
既然他会毫不犹豫为了李承乾而造李世民的反,怎知将来不会为别人而造李承乾的反?
只不过,眼下形势却不可能拒绝侯君集。
否则便是自食其言,安东都护府的“求贤令”就成笑话了。
旁人却想不到这么多。
魏王李泰见侯君集竟然也主动投奔安东都护府,既惊讶又无奈。
片刻后。
李承乾坐上马车,谁队伍西行而去。
随着诗句传开,东行部队的士气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所有人的斗志都昂扬起来。
因为他们确定了此行目的,知道了自己出关的意义。
昔日荆轲刺秦王,曾唱过“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今日的他们,与荆轲何其相似?
他们绝非落寞的失意者,而是远征的壮士!
“荆轲固然可敬,但终归只是匹夫之勇。”
外表普通,内里却奢华雅致的车厢内,李承乾握着太子妃的柔软的玉手沉声道:“刺秦注定有去无回,徒劳无功。而本宫会带着你们踏平高句丽,问鼎辽东,然后十万神骑入关,君临长安,夺回我们现在舍弃的一切!”
武照却想着另一件事,倚在他怀中低声道:“侯君集只怕不会安分守己……”
“他能帮我们训练军队,扫平高句丽就行了。”
李承乾手掌不由攀上太子妃高耸的酥胸,笑道:“他打仗是厉害,可到头只是一介武夫,有照儿在,他翻不起浪来。”
这话句句由心。
自古以来,武将除了战死之外,最多的死法是什么?
在朝堂上被算计致死!
而这方面,武照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十个侯君集加起来恐怕都不够她玩。
太子妃闻言撒起娇来:“讨厌,照儿还是纯洁的少女了,什么都不懂,怎么算计得过天下闻名的大将军。”
“”这话就过了,明明是少妇,还少女?”李承乾严词纠正。
“照儿不管,照儿永远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太子妃“鹅鹅”娇笑。
话说这么说,可如果有人心生歹意,那就别怪她最毒妇人心了。
当然,只要侯君集安分,她自然会让他一直做安东都护府的大将军,辉煌煊赫。
…………
大半个月后。
一辆普通马车行驶在江南道婺州城外的官道上。
数名面戴轻纱的妙龄女子,及身穿黑色劲装的武士骑马随行左右。
马车内。
除了盘腿而坐的李承乾外,还有邀月、怜星。
至于坐在前面驾车的,赫然是铁扇公主!
从长安进入河南道后,李承乾就和武照分开。
太子妃和宫无后带着大部队,及掩人耳目的替身,前往登州,坐船北上去葫芦岛港口登陆达到营州。
李承乾则带着身边少数人,离开大部队,秘密南下,从江南道出海去找傲来国花果山!
此事事关重大,而且不能被外人知道他与花果山有关,所以只能白龙鱼服。
路上这段时间,李承乾自然没有浪费。
有铁扇公主守护,坐在马车上修炼和在密室中并无二致。
他已将第一次真龙变后积蓄在元域内的真龙本源全都吸收,转化为真元。
如今,他体内的修为达到二百一十年!
只不过,“树”字符需要一段时间领悟,故而元域异象仍未开启……
“前面再有两里路就是婺州城了,我们今晚进城找个客栈过夜吧。”
车厢内,一身月白纱衣的怜星笑道。
连续赶路,她身上都有了淡淡的汗味,这对“仙子”而言,是难以忍受的。
“砰!”
回答她的是一声震响,从前方道路上传来。
掀开车帘一角看去,只见似乎是一个从天而降的男子,直挺挺砸在地上,刚好挡住了去路。
一名身穿武士常服的玉刀卫立刻打马上前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那虬髯男子背负长剑,从地上爬起来,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板着脸回道:
“玄心宗道人燕赤霞,刚刚在山上与妖婆斗法,不小心着了道,被打下山来……你们赶紧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尤其是天黑之后,想走都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