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夏泽能够猜到一二,吞天要走的大道,应该与吞噬有所关联。
长久以来,吞天一直未曾吃饱。
吞天从夏泽身躯之中掠出,仍旧是那一副红袍少年的模样,他一步一步走向阴神,转头望向夏泽,夏泽点点头。
阴神闭眼,脸上已没有了先前的嚣张,吞天一手抓住他的咽喉,霎时间,阴神身形逐渐变得虚幻,一颗颗萤火般的光点,一点点融入吞天身躯。
“出来吧,荀老兄,别躲躲藏藏的。”夏泽突然说道。
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徐修竹,还有白吕,听闻此言,顿时警觉起来。
远处树林中,有一人,拍手大笑,身形如鬼魅,不知不觉间,已来到夏泽身前,打量其余人一眼,坦然道:“别一副要拼命的样子,我是来和夏泽老弟做交易的。我要是动手杀人,何必等到现在。”
徐修竹望向夏泽,后者点点头,随即开口道:“若是想要回你那颗岁月蝉,我劝荀兄还是省省吧。”
荀隐皱了皱眉:“没得商量?”
夏泽皮笑肉不笑,没好气道:“现如今自家阴神同我离心离德,单单是降服他,我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若是荀兄这个节骨眼上,趁我病要我命,拿回了岁月蝉,那我不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贤弟啊,你这多多少少,有些小人君心度君子之腹了。”荀隐咧嘴一笑,一身气势却在瞬间攀升至顶峰,无端端掀起一阵罡风,吹得那一身法袍,猎猎作响。
徐修竹和白吕,顿时汗毛直立,这好端端的局势,转眼间又剑拔弩张,荀隐不愧是八境炼气士,那股重如山岳的无形气势,压在身上,令他们连运转真气都做不到。
可夏泽仿佛没有受到影响,赶苍蝇一般挥了挥袖子,撇去那阵威压,翻了个白眼:“有事说事,别咋咋呼呼的,吓唬谁呢。”
荀隐尴尬的打了个哈哈,散去一身气势:“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贤弟啊!我就直说了,我想要你的阴神。”
徐修竹还有白吕,面色大变,上一次就是靠着出其不意的阴神出窍,封住了荀隐一身修为,这才让一行人脱离了险境。现在这家伙居然主动向着夏泽要那阴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夏泽盘腿坐在地上:“看来,我留在你身上的那一丝阴神,是对你修缮心境起到了作用吧。不过荀兄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完整的阴神给了你,我便失去了一个傍身的保命神通,因此我倒是很好奇,荀兄会拿出什么样的筹码?我希望,荀兄最好是个聪明人......”
荀隐顿时皱了皱眉,这个少年,有一种与其年龄不符的老谋深算,仿佛一切运筹帷幄,尽在掌握中。他不是没有动过杀人夺宝的念头,毕竟这小子为了降伏叛乱的阴神,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精力,但他隐隐有一种感觉,夏泽能够着这样的境地下,依旧一脸从容,恐怕另有后手,无论自己最终做的打算是什么,那小子都不会亏的太多,反正至少不会比他荀隐亏的多。
两败俱伤,是最坏的打算,不得不说,夏泽那带着几率神意的阴神,虽是前者用来限制他的禁制,但他在尝试过后发现,这寄居在他心湖的阴神,竟然可以化做一盏灯火,将他早些年因急功近利等弊病焚烧。
在聚宝宗,他的天赋着实算不得太高,更是被宗门里的同辈子弟调侃是投了个好胎,有个作为聚宝宗供奉的爹,用各种灵丹妙药,愣是给喂到了中五境。不过自打进入了练气第八境,荀隐修为停滞不前,已经有十年了,更是有宗门其他供奉坦言,自己此生,恐怕是无望上五境。
他当然知道自家老爷子身上承担的压力,若是自己一举突破了九境还好,不然日后老爷子供奉的位子,岌岌可危。
他尝试着讨价还价道:“夏泽老弟,不看僧面看佛面,我的岁月蝉还有那两件装满了法器的矩尺物,可还记得......”
夏泽隐晦的翻了个白眼,沉声道:“记得,我靠实力抢的,老兄有意见?况且,老兄也忒不地道,竟然在岁月蝉上下了禁制,若不是我发现的早,我那方寸物都会让你炸个稀巴烂,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毫不留情面的话语,将他堵死。
荀隐脸色一黑,很快又恢复如常,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咬牙:“这样如何,岁月蝉借给你,一年是借,十年也是借,还有那两个矩尺物,算我送给你的,我今日就替你解除上边的限制,炼化或是使用,全凭你心意,如何?”
夏泽竖起三根手指头:“另外要老兄三个承诺,要诚心诚意,对天发誓,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老弟遇到了困难,老兄都得赶来兑现承诺。这样一来,我这一半阴神就借给老兄。”
荀隐气得吹胡子瞪眼,刚要发作,却看见夏泽很快要转身,急得大喊:“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
他面色凝重,竖起一张手掌,冲着头顶天际,义正言辞的说了一段誓词,待他转过头,发现夏泽脸上全是那副阴冷笑意:“谁天打五雷轰?谁不得好死?”
荀隐顿时有些心虚,于是耐着性子重新说了一遍誓词。山上修道之人,不可随意发誓,因为天道飘渺,往往会因为山上人脱口而出的戏言,演变成往后的大道阻碍。正好比人不可随意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诉他人,若是知之者心术不正,那自身的气运便会捏在他人手心,任人宰割。
一番折腾过后,荀隐将那一副上了禁制的咫尺物解开,夏泽则是将阴神一分为二,交出一半交与荀隐。
荀隐喜出望外,就要离开,忽然转身对着夏泽说道:“小兄弟,给你个忠告,修为没到中五境之前,那枚岁月蝉,还是少用为妙,免得引人怀疑。此时涉及我父亲在聚宝宗的威信,还望贤弟体谅。”
表面上是劝解,实则是心疼那点灵气。
夏泽笑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不过我也给你一个忠告。”
荀隐眼前一亮,笑道:“哦?难得夏泽老弟这番慷慨,愿开金口,那我便洗耳恭听。”
夏泽双手环胸,摇头啧啧道:“老兄的砍价功夫,真要深究一番,恐怕连我们镇上掉了牙的老婆婆,都要望其项背。像这样的大杀器,还收敛一点为妙。”
荀隐听出这小子在阴阳怪气,也不好发作,于是苦笑道:“那是自然。”
撂下一句后会有期,御风而去。
不出片刻,阿玉抱着何煦赶来,打量一番,狐疑道:“这就结束了?”
白吕胸口还在淌出鲜血,瞥了一眼阿玉,摇了摇头,徐修竹蹲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着这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狐女,笑而不语。
“好像有人来了。”何煦看着远处的火光,忽然道。
隔的距离很远,却能够清晰的听到,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铠甲和兵器碰撞在一起的声响。
“好像是从宿夜城过来的,人好像还不少,不知道他们的来意,做好动手的准备。”夏泽眼眸中光芒散去。
潘朝怕的上接不接下气,这才从山峰上跑到此地,喘了几口粗气,直呼:“误会误会!来人应该是我哥的人马,自己人,诸位好汉不要急着出手。”八壹中文網
众人一怔,纷纷点头。
那一队人马,策马而来,弄得四处沙城扬起。等到他们停了马,那群身穿铁甲的士兵,显然是训练有素,心照不宣的拔出腰间佩剑,诛杀残余猿妖。
有个身穿官服的男人,身姿魁梧,挽着袖子,气势汹汹的拨开人群,向着夏泽等人走来。在他身后,还有个留着一撮小胡子的道士,看着邪里邪气的。
潘朝见势不对,拔腿就要跑,结果一回头,撞在一位身穿铁甲的士兵怀里,摔得四脚朝天,叫苦不迭。
男人快步上前,朝着潘朝脑门就是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仍不解气,骂道:“你如今是长能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敢到这白猿关杀这通臂猿圣,你知道你捅多大的篓子吗!若是你一个丢了性命也就罢了,还要连累宿夜城的百姓......”
说着,又是一巴掌接着一巴掌,他看向潘朝穿着的红色嫁衣,骂道:“你穿的这叫什么玩意,成何体统!”
潘朝像是被人点了七寸,一声不吭,越是这样,那男人就愈发生气,下手更重。远处,那名道士神色里有些慌张,不断向着潘朝使眼色。
夏泽上前,迅速抓住男人的手臂,那男人眼见角力不过他,神色有些尴尬,咳嗽两声,夏泽这才松开手,拱手道:“兄台息怒,在下夏泽,先前为了诛杀通臂猿圣而来,未曾见得正主,与群妖厮杀之时,幸得潘公子所救。”
来人正是潘朝兄长潘固,听到夏泽的话语,这才神色舒缓些,叹息道:“幸会,在下潘固,乃是不远处宿夜城的县令。壮士能够不惧生死,来此地为百姓除害,潘某深感敬佩,只是这猿妖性情乖张阴险,想来睚眦必报,等他知晓此事,定会前来报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