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
他不再将胎息凝成一道气幕,想一举包裹住“寒斗真炁,毕功一役,而是按行军布阵的仗势,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处处潜兵埋伏。
但最后收尾时刻,胎息还是未能全然扼制住“寒斗真炁”的窜动,一个不慎,让寒气直接撞碎了心室,直接倒毙当场。
……
陈珩眉头一皱,再次操纵着新的心相坐定,细细琢磨了一番,才收敛心神,重新开始。
而这一遭,又因为胎息在搬运时的一个生涩处,心相再次吐血倒下。
第三回,肠穿而死。
第四回,“寒斗真炁”反过来直接吞食了大半胎息,后力无继,血衰而死。
第五回,真炁刚被一凝练就兀自炸开,寒毒落入内脏,勉力维持了半炷香后,还是只得告终。
第六回,颅裂而死……
……
陈珩已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回,各种新奇的死因都有,倒也百怪千奇。
到后来他也麻木了,懒得去计数自己死了几次,在这一真法界中又过去了几日,只是一遍遍不停地将胎息去围堵真炁,记住其中的疏漏处,再重头反复尝试,死了再来。
也亏得他心志冷硬非常,若换做常人,在这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只怕早已神智崩溃、再难维系了。
这法界中的每一次流血、疼痛都是真实不过的触感,一日里死个几十上百次,倒也算得上是一番另类的酷刑了。
便这样。
他耗去了四日苦功,等若在一真法界内度过了四十日,也不知失利几回了。
但相对着,他胎息的挪移运转功夫却是突飞猛进,全然适应了暴涨的胎息……刚柔转动,大小来去,皆是烂熟于心,同之前相较,几乎是判若两人。
陈珩自信在同境练炁士中,能与自己比试胎息运转分化技巧的,虽不敢妄言是万中无一,但也绝不会太多。
能够稳压一头的,大概,也唯有传闻中八派六宗的弟子了……
但如何炼化“寒斗真炁”,却还是未见显要成效,最近几次,每每都是只差一步便能将它从体内取出来。但还是功亏一篑。
以至于陈珩都怀疑,练炁三层所沾染的“太始元真”气息,是否能应付这道真炁。
但他还是耐住了性子,一遍遍反复尝试,死去,就权且当是打磨胎息了。
就这样,一日间,陈珩忽然福至心灵,脑海中蓦得灵光一现。
他脸色喜色一现,连忙按着那股冥冥灵感,持定心神,将胎息一运。
也知过了多久,等到陈珩停下炼化,从入定中睁开眼时。
在他手心处的,正是一道素寒冷幽的青蓝色的真炁,浮动不定,冲奔飞涌……
“寒斗真炁,这便是你的真正面貌?”
陈珩轻声一叹,又默默在心头感悟了一番变化,才一掌切断了自己脖颈,重头来过。
便这样他又接连试了数十次,等到自觉再无错漏时,才沟通金蝉,将自己送出了一真法界。
……
现世。
依旧是船舱内,无数流云高涌,但这番寻常景象,在如今的陈珩看来,却又换了番色彩。
在一真法界修持的这几十日,他不仅将一身暴涨的胎息打磨得刚柔并济、进退随心,还可将“寒斗真炁”从体内取出,变化为自己的一记杀招。
回想起初来此世时,无数个日夜,他被“寒斗真炁”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可怜相,陈珩只觉得仿在迷梦中。
恰时,一缕金光透窗照来,他的侧脸在这片明净的天光中显得更加深艳绝伦,繁华似锦。
“其始与终古不息,人非元气,安得与之久徘徊?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
陈珩沉默了一会,然后展颜一笑,口中吟道:
“吾将囊括大块,浩然与溟涬同科!”
言毕,他袖袍忽得一股,一袭白衣无风自动起来。
两日后,当摩云飞舟已临近了容国苑京,涂山葛从下层船舱上前禀告时,只一打开房门,他便看见了惊异的一幕。
舱内地面竟结了薄薄半层脆霜,把脚一跺,就噼啪作响。
在船舱中心,陈珩袖袍中有道素寒真炁,正萦绕着他盘旋结彩,如同条长蛇,似乎随时一旦脱了控制,就要冲霄飞走,再也不见。
听到推门的动静,陈珩也侧目望来,冲涂山葛略一颔首。
“老爷,这是什么?
“寒斗真炁。
陈珩将那道真炁收回袖袍:
“它只是落入我体内,并不动弹,我都要被它几乎折磨到死,要服用小白阳丹才能勉强压抑,如今被我侥幸以蛇吞象,炼化了,你说……”
“我若是驱策它全力一爆,那童高路即便是练炁七层,被这一爆,又能否冻住片刻?”
涂山葛脸色一怔,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把那个童益送上来吧,我要借他一用。”陈珩淡淡道。
很快,涂山壮便带着童益登入了上层船舱。
几日不见,这童子脸上已没有那股骄奢淫逸的气色,神情也萎靡了不少,见到陈珩后,他身躯一颤,竟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你……你想对我干什么?!”
童益声色俱厉。
“童子请了。”陈珩也不答话,只是略一拱手。
听到此言,童益更是肝胆俱裂,当时初见此人时,他就说了这句话,然后袖袍便发出一道雷来,断了自己一臂。
“家父童高——”
而不出童益所料,还没等他吼完这句话,陈珩袖袍便有一股青蓝真炁,直扑他的面门。
噗!
根本避无可避,那道青蓝真炁一触碰面门,就溶进了身体经脉。
童益既惊又怕,两眼一翻,当即就吓晕了过去。
“这小子还挺沉的,哐哐响……”
涂山葛嫌弃退开一步,免得童益砸在他脚上:“老爷是想先杀童骥震,再与容国皇室联手,剪灭童高路?”
陈珩颔首。
“这几天在老爷闭关的时候,我又从童益嘴里得出一桩关于童骥震的故事,说不定对老爷有用。”
“你倒是精通刑讯。”
“嘿嘿,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眼下有各种刑具,不愁撬不开他的嘴!”涂山葛傲然一笑。
他鬼鬼祟祟溜到陈珩身边,说了一番言语,在这过程中,即便以陈珩的心性,眉头也是一皱。
“你确定无误吗?”
待涂山葛说完后,陈珩问道。
“无误,无误。”
“童骥震,居然有龙阳之好?”
陈珩侧目看向涂山壮,这只狐狸只觉得毛皮一紧,下意识就要扒门开溜。
“你擅长变化之术吧?”陈珩的话音虽是询问,却是一派肯定的意思。
涂山壮:“……”
在不远处,涂山葛乐得前仰后合。
“你也去助他,两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还没等他乐完,陈珩又看向他:
“不要打草惊蛇,别让童高路觉察了。”
涂山葛脸色一黑。
……
……
容国,苑京。
一座大红软轿停在了宅院门口,在几个龟公的搀扶下,一个只以薄纱蔽体,妆容妖冶的男子疑惑走出轿外,神情好奇。
他名纪宇,乃是容国春华楼正当红的头牌,春华楼是苑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男风馆,按理来说,以纪宇如今的身价,让他出面接客,可不容易。
但没办法,今遭这人给得太多了。
上来就是一满满箱金银,如此豪奢,就是神仙都顶不住!
故纪宇也顾不得自己正在和童骥震恋奸情热了,悄悄备了轿,就来到了宅院里。
但一进院门,纪宇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了。
如此空旷的一座府邸,非但只有两个仆人,而且地面也不甚整洁,像是只匆匆清扫了下表面,多得就懒得管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尤其两个仆从看自己眼神,那才是万分复杂,有痛恨、有茫然、有呆滞、有不解,更有一种连纪宇也看不透的。
那是,一种在努力学习、模仿的眼神?
纪宇只想转身就跑,招呼上门外的龟公们,坐上轿就赶紧开溜。
但又念起那满箱的金银,纪宇又熄了那份心思,暗暗给自己鼓劲。
就在他胡思乱想间。
两个仆从已将他引人一处小院,其中一个长得特别壮实的,态度尤为恶劣,还悄悄伸出腿,想绊自己一跤。
“不知郎君今番儿想玩什么花样,小的十八般花活样样精通,轻拢慢捻抹复挑,吹拉弹唱可都是样样精通,还……”
心不在焉说着嬷嬷教的贯口,纪宇抬头一望,就呆了。
只见院中静立的那位男子,的的确确是个神仙人物,
一身长衣如雪,在月下淌着溶溶冷光,不自藻饰,而风神秀异,木簪乌发,眉目间的一派疏离冷淡之色,仿佛是早春极重的寒露,只平平看人一眼,就好像万般念头都无处遁形,要被看个通透。
在这等人物面前,不管是平日里如何自诩美貌的人,都要站立难安,自惭形秽。
等等!
纪宇脑中急转,这就是今天的主顾啊?
不对!
这到底是谁嫖谁啊?
占大便宜了,哈哈哈哈!
发啦!
纪宇装模作理了理衣冠,刚要微笑开口,就被一道气劲打晕在地。
“好了,你们自己商量一下。”
陈珩收回手指,淡淡道:
“谁要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