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虫族的军队发起进攻的那一刻,在深渊『神罚』范围之内的星域似乎也都在微微颤动。
比起那些在外围的从属星域,深渊和一百零八处无量级星域才是深渊一族所掌握的真正领域。
镜子之外的人无法得知镜中发生的事情,但是镜中之人却能够毫无阻碍的知晓外界情况。
【第一百零五处无量星域·艾尔加和星域】
罗嘉索立于前线的行星边塞瞭望塔之上,面前探测仪器所检测到的恐怖能量的波线正在疯狂地上升,几次甚至要超过临界值了。
前去侦查的舰队还未传回消息,但是罗嘉索知道,不用再等待多久,他就能够知道是谁在攻击深渊的『神罚』之壁。
在检测到能量波动,警报声响起的第一瞬间,整个艾尔加和星域的军团便紧急结合了。
无数的战斗星舰和深渊魔兽不断地自身后的星域涌现,形成了一道道战斗航线。
密密麻麻地望不见尽头,严阵以待地停靠在星域的边界之上。
但是在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之下,他们是不会主动出击,跨过『神罚』的范围的。
索嘉德能够感受到来袭之人的强大,就算相距辽阔无比的星域,在深渊的『神罚』庇护之中。
那恐怖至极的威势,依旧叫人的身躯和灵魂微微颤栗,忍不住地心生退意和恐惧。
索嘉德遥望着此时远方那看似平静的星河,心脏止不住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对比起那被深深地隔绝了,却依旧恐怖如斯的威势,当前星域的防守军力,恐怕还不足几个星时就被攻破了。
但是面对这样的威压,索嘉德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恐惧。
反而血脉之中那沉寂已久的战斗欲望隐隐地被激发了出来。
两道尖獠牙不自觉的从他的嘴中生长而出,恶魔印记缓缓地浮现在他的脸庞两侧。
究竟是谁进攻深渊?
这样的架势——
真正的战争,恐怕是没有办法避免的。
战争啊——
和平自然是所有的人都所向往的。
但是这都已经直接毫不留情地打到家门口了,想要和平可能是有些困难了。
是深渊这几千年太过平和安静了吗?
要不是需要去寻找冕下,还有魔王殿下和执政官大人们的命令,他们可绝对不会那样温顺,乖乖地收起獠牙,如此静悄悄的。
索嘉德的紫色的眼底泛上了几分疯狂,战争,鲜血,杀戮,真的是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
当所传递回来的消息,揭示是那进攻的敌人是同为宇宙七大顶尖种族的虫族时,索嘉德只觉得体内的血液沸腾得更厉害了。
是虫族啊——
想来也只有六大巅峰种族,才有这样的能力和资格了。
穿透星海的轰鸣声仿佛更加清晰了。
感受着那越来越逼近,甚至微微刺破皮肤的能量波动,索嘉德依旧岿然不动。
他轻轻地抹去脸上被划破的伤痕,始终注视着星域边境的尽头。
可能在瞬息之间,他就要在此地绝命了,成为战争打响的第一道血祭。
但就算是以生命为代价,他也要让对方知道。
他并不是什么嗜杀成性的家伙,对其他事物的逝去和死亡也没有多大的兴趣。
只是任何敢对深渊动手的人,就是侵犯魔神冕下的威严,全部都要诛杀!——
进犯深渊者,死——
深渊,不容任何人践踏!
这样的情况不仅仅出现在艾尔加和星域之中,凡是靠近虫族进攻深渊『神罚』之壁的边系星域,也全部进入了战时状态。
就在边系星域的深渊军队心中带着那可以下一秒就破开的『神罚』之壁时,一轮巨大无比的红色月轮虚影在所有人的面前闪过,无数流转着古老亘久纹路的符文锁链飞舞在星海之间。
在瞬息之间,原本摇摇欲坠的『神罚』之壁的力量再一次强大了一个无可估量的程度,恐怖至极的锐利威压也瞬间被减轻。
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为此而感到放松,明天,也许最多就到明天——
他们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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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焉末之地】
一座不知绵延的多少庞大祭坛似乎立于星海之中,又仿佛立于无边的幽冥之地上,徘徊于时空的虚幻和裂缝之间。
在神秘祭坛的周身,有着十二道自无尽岁月深处屹立至今的巨柱。
那庞大无比,镌刻着无数神秘古老符文的长柱,不知直径几何,只是那古老亘久的气息仿佛支撑着整个宇宙一般。
十二道道巨柱之间正在缓缓地勾勒着反繁复古老的法阵,一道极为玄妙神圣的结界正在不断地形成。
当法阵全部形成之后,献祭就将立刻进行。
整座死寂的祭坛似乎低鸣着,散发着微光,被人从长眠之中唤醒。
无数的瑰绚煌丽的流光在星海之中流淌,光彩万千地掠过星辰间,照亮祭坛之上的神秘纹路。
又仿佛是无数燃烧而起的地脉,自幽冥之地升起,穿梭于祭坛之中。
这里是——
最后结束神罚的——
焉末之地。
魔神洛塔卡亚在焉末的神罚之坑上,建起了一座永远不会消逝的封印祭坛。
曾经的祭坛中央,站立着深渊唯一的神明,永恒的君王,洛塔卡亚。
身旁的执政官们和魔王拱卫着唯一的祂,深渊一族跪拜着深渊的神明,无数的眷属仿佛延绵至一切的尽头。
他们再一次地立下誓言,永远追随魔神冕下,永远为王付出一切。
『吾等——』
『永远忠于冕下——』
“王……”在祭坛之上的帕拉朗有些许的恍惚,低喃了一声。
现在,王也静静地站立在祭坛之中,高挺矜贵的身影似乎从来也不曾改变过。
可是祂那双如红宝石般纯粹深沉的双瞳不会再染上慵散随性的笑意,脸上也不会再带着威严却又纵容的神情。
只能像是寒冰一般,只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明明王就在咫尺之间,却让人觉得那般遥远。
猩红的眸子微微转动,帕拉朗又将视线转移到了那悬浮在洛塔卡亚身旁的黑发少年身上。
就在刚刚莱肯纳利满身是血带着这个少年来的时候,帕拉朗仿佛就像看见了过去一般。
【检测到魔神洛塔卡亚躯壳——】
【魔神洛塔卡亚躯体回收进度:92%】
【『魔神洛塔卡亚』解封度:92%(躯体适配融合中——)】
【当前深渊之神,魔神洛塔卡亚复活进度:30%】
止不住的血早已染尽了莱肯纳利的执政官衣袍,但是他却显得丝毫不在意。
棕发的首席执政官鸢色的眼底似乎带着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暖意,一举一动都轻柔极了。
太像了——
为什么会那个时候那么像?
黑发少年有着那时同样微弱的心跳声,可是这一次在他的耳中却犹如雷鸣一般清晰。
帕拉朗静静地望着莱肯纳利向他走来,怀着抱着紧闭双眼的黑发少年,心底生出很荒谬的想法。
他竟然不希望那心跳声停止。
是因为自己把他当成了年少落难时的莱肯纳利,还是自己对这个今日才见到真身的少年心软了呢?
莱肯纳利见帕拉朗就那样眼神痴痴地望着自己,就像是等待了很久还被忽略的孩子一般。
他来到对方的面前站定,担心帕拉朗会误会些什么,轻声地开口道,“怎么了吗,帕拉朗?
【魔神洛塔卡亚躯体回收进度:93%】
【『魔神洛塔卡亚』解封度:93%(躯体适配融合中——)】
【当前深渊之神,魔神洛塔卡亚复活进度:35%】
君临身上的死亡之气过于恐怖了,就像是在一瞬间承载了无数的罪恶诅咒力量一般,让他的身体变得非常脆弱。
莱肯纳利就一直将魔灵之力转化成不会伤害君临脆弱躯体的极其温和的力量。
他为了让君临的躯体不被过分侵蚀腐朽耗费了很大的心神,就没在意自己身上的那些血迹。
但其实莱肯纳利下意识地是希望能让让君临的痛苦能够减轻一些,只不过他没有察觉到而已。
首席执政官能够感受到此时帕拉朗心绪的不稳定,以为他担心最后还是会功亏一篑,开口安慰他道,“我们找到他了,你不高兴吗?
『怎么样?帕拉朗,你估计要有同龄的伙伴了,高兴吗?』
听见莱肯纳利的问话,帕拉朗却没有办法像那个时候一般露出乖巧的笑脸。
莱肯纳利不会知晓的,这一切就像是一个轮回一样。
“他是王吗?他会是王吗?会不会之前维克他们验明错了呢?”
“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我们错不得,如果,如果他是王呢?”
“只要再有一点儿可能性,我,我就马上停止了这一切!”
看着被缓缓落到法阵另一侧中心纽点的君临,帕拉朗的心没有办法控制地疯狂颤栗起来,他伸出手去,手腕上的银铃轻轻挥动着,想要碰一碰君临。
【魔神洛塔卡亚躯体回收进度:94%】
【『魔神洛塔卡亚』解封度:94%(躯体适配融合中——)】
【当前深渊之神,魔神洛塔卡亚复活进度:40%】
可是未触碰到对方,指尖就像是害怕被灼伤一般缩了回来。
白发红眸的恶魔脸上带着祈求和希冀,想要再找寻一次的表情,显得他又无措又可怜。
“不止一次了,帕拉朗。”莱肯纳利说道。
在最初的时候,他们和第八执政官黛拉联系的时候,由她再一次进行了预言占卜,但是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辛莱的面具,当前破碎度:55%】
维克和维西以里特伊尔游乐大迷宫为代价,通过『镜』也进行过一次探知,可是结果呢?
【辛莱的面具,当前破碎度:75%】
莱肯纳利没有否定自己在带君临来焉末之地的时候,他也用自己的方法去试过了,但是除了再收获一次失望又有什么呢?
【辛莱的面具,当前破碎度:85%】
“也许再试试呢?”
如果之前的,全部都错了,刚好还差最后一次呢?
一切就都可以停止了。
没有办法,他的心和灵魂在同时地确定,又再同时地否定。
帕拉朗将手腕上的银铃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轻轻晃了两下,眉眼间带着落寞的神色,”王,这是您送我的,我一直都戴着的,您说过的,无论我去到哪里,您都能够听见的。”
他又再一次伸出收取,指尖接过一滴君临的血,染在通透的银铃之上,猩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手中的银铃,一点儿也不敢走神,想要看到底能不能激发出任何的反应。
但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那一滴血最终滑落在了祭坛之上,而银铃在他的手中没有任何的变化,宛若死物一般。
【辛莱的面具,当前破碎度:90%】
不是——
为什么不是?!
一点点回应就好,一点点回应就可以了。
无论是什么,哪怕是一点儿灵魂的碎片,请回应他的呼唤吧——
帕拉朗的眼中泛上了血丝,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银铃。
就在这时,那令深渊震动的动静也回荡在了焉末之地。
莱肯纳利和帕拉朗同时抬头望去,不用言语,他们也知道这是虫族所做的。
才让贝蒂和顿斯退回『神罚』范围之中没有多久呢,虫族这么快就发起这么迅猛的进攻了吗?
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突然改变了攻势?
之前贝蒂和顿斯传递回来消息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帕拉朗想到了寒冰之下那被冰封的虫族之王,眸色暗沉了几分。
这样的威势,如果不做出任何的反应的话,恐怕没办法撑到明天祭坛法阵完全形成。
是虫族之王出事了吗?
这个想法刚刚从心中冒出。
两大执政官便收到了魔神之殿被攻入,虫族之王躯壳被劫走的消息。
是虫族——
而且是极为强大的虫族——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节骨眼出这样的意外,帕拉朗皱了皱眉,微微动身,想着要不要自己赶去一趟的时候,莱肯纳利伸出手拉着了他。
“不用去了,『她』醒了。”
无尽的黑暗之中,那一轮亘久不变的血红色月轮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一道神秘曼妙的身影缓缓地从浅眠之中醒来。
在『她』的一呼一吸之间,深渊之中的星辰随之降生和陨落。
『她』抬起满是神秘玄妙符文的手臂,往空中微微一点,一张没有尽头的大网似乎就笼罩在了一百零八处无量星域之上。
超越一切的力量倾泄而出,抵御着虫族疯狂的进攻,庇佑着深渊。
她又望向了星海之中的另一处方向,伸出手去一抓,低喃一声,“虫王——”
做完这一切,血红色的月轮光芒似乎黯淡了几分。
一团极小的被镇压在血红色月轮之下的银白色光点颤了颤,似乎蠢蠢欲动,但是很快又沉寂了下去,似乎在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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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宝之城——艾柯斯大剧院地下】
在艾柯斯大剧院之下,竟然也有着一座和地上辉煌庞大的剧院,只是对比起地上大剧院的富丽堂皇,在地下隐藏着的这一座剧院色彩更加地暗沉,而且寂静无声,就像是坟墓一般。
事实上,这也正是一座坟墓。
是德拉里为第四执政官恩所打造的长眠之地,名为风恩剧院。
地下剧院并没有埋葬着恩的尸身,但是却保存了故人很多的遗物。
德拉里并没有走进剧院之中,他怀里抱着一本血书和一只白骨笔,默默地在剧院门口的长台阶之上坐了下来。
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恩老师,今天那一出『不成王的少年』,不知道您有没有在看呢?”
“我想,如果您看了的话,会很喜欢的吧。”
“我也许应该把这一个故事写到您的故事书之中……作为祭日的礼物……”
德拉里这样想着,眼底的神色逐渐坚定了起来,等时间一到,他一定第一时间到风恩剧院之中,把故事写下来。
流宝之城的主人因为决定一切的明天而心神不宁,丝毫不知晓来自于无星冒险军团的不速之客已经来到了艾柯斯大剧院之中。
并且因为无法找到君临,但是在剧院的看守恶魔身上敏锐察觉一丝气息。
虽然是在自己的地盘之上,但是在面对人类帝国的现任红玫瑰骑士和纯血的冰霜巨龙,看护恶魔还是被毫无悬念地放倒了。
“精神力关于审讯和探测的方式,幸好我之前和缇香学得还算深入,现在就算对恶魔也用得上。”
自从看见君临下台之后,凡斯心中的烦躁和不安就在被不断地放大,关于卡亚就是圣师的想法根本没有办法抑制住。
卡亚,一定要没事啊!
然后,凡斯就在恶魔回溯的记忆之中看到了令他心脏骤停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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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末之战前夜】
恩将最后一个字落在书上。
他望着书页最上方的名字,『不成王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又提笔写下了一段话。
“这是一个我献于王的故事,在这世间只有我与王知晓。”
“若是有一日,我再提笔写下那故事的名字,或是这一个故事能够被其他人所知晓,那必然是代表王不用再独自承担一切了,祂终于能够放下剑,不用再感到孤独和疯狂。”
“我等待着故事续写的那一天,哪怕提笔的人不是我。”
第四执政官伸出手去,手指在自己所写的话旁摩挲了两下,然后将书页上所写的全部内容隐去。
他等待着命运改写的一天。
他等待着,等待着明日——
命运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