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再混一辈子,还是抠抠搜搜过日子,就特没劲。
说不定临老了,还得被儿子瞧不起,说自己是什么老古董!
“哼,你又哄人了,”
自己家男人什么性子,程玉梅很是了解,跟没断奶似得,离了他老娘魂都没了,因此柔声道,“你啊,只要以后不打俺,俺就知足了。”
说着把他搂的更紧了。
“你放心吧,以后再打你我就是王八蛋。”
记忆中,他媳妇没这么温顺过,一辈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连说话都是阴阳怪气。
程玉梅高兴地道,“说好了?
不做王八蛋?”
“打死也不做。”
李林很肯定的道。
父子吵架的时候,他儿子曾经对他吼:你这一辈子除了会打老婆孩子,还会干嘛?
把他说的一无是处。
程玉梅喃喃道,“只要你不打俺,俺就跟你好好过日子。”
这句话让李林听得辛酸,好生安抚道,“你放心吧,老子一定带你们娘几个过好日子。”
天不亮,鸡叫三遍。
李林习惯性的要起床,结果刚起来就被闪了一下,龇牙咧嘴的道,“哎呦,我的娘咧,你赔我腰子。”
“哈哈......”
程玉梅半晌才反应过来。
“果然是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李林忍不住感慨道。
程玉梅娇嗔道,“你小点声,别把孩子吵醒了,让他们多睡一会。”
“娘。”
李斌揉着惺忪的眼睛道。
李林揉揉他枯黄的脑门子道,“起来这么早干嘛,多睡一会,小孩子多睡觉才能长个。”
李斌被他老子这态度弄得有点懵,平常这个时候,他不起来,就是要挨骂的。
“俺奶让俺去捡大粪呢。”
李林没好气的道,“捡个屁,不捡了,睡你的觉。”
这年头,地是公家的,粮食是公家的,就连烧火的麦秸秆、稻秸秆也是公家的,分下来的柴,一年到头不够烧,要么去捡大粪贴饼子,要么就是去地里割野草。
李斌委屈的道,“我睡不着。”
李林道,“那也得继续睡,等开学了,老子送你去读书,想睡觉都没得睡了。”
上辈子他家里条件不好,他老娘念叨着李进上学花销多,先紧着李进来,结果耽误了他儿子,一直到八岁才读书。
到后来,李斌总是念叨他上学上晚了。
李林发狠,现在就送他上学去,省的他以后埋怨。
“爸爸,真的嘛!”
李斌腾的从床上弹起来,高兴地问。
程玉梅犹豫了一下道,“咱娘不会同意吧?”
“我儿子读书,要她同意做什么,”
李林大大咧咧的道,“这都六岁了,再不读书就晚了。”
“妈妈.....”
五岁的李良也醒了,此刻憋着嘴,好像马上就能哭出来。
李林道,“你哄孩子,我出去一趟。”
程玉梅一边哄李良一边问,“你去哪里啊,不吃早饭啊?”
李林摆手道,“吃个球,趁着凉快去趟县城。”
“去县城干嘛,要五毛钱车费呢?
你怎么去?”
程玉梅言下之意就是家里没钱!
“怎么去,腿着去!”
李林低着头在床底下翻找,终于找了一双新布鞋。
程玉梅着急的道,“你那双鞋还没穿坏呢,怎么又穿新的了,不能留过年穿啊?”
李林的不受控制的暴脾气又上来了,“再啰嗦,我捶你。”
“我....”
程玉梅终于不吭声了。
“行,我先走了,哦,对了,可能要去个好几天。
在家看好孩子,老太太要是叨叨,你别理她就是了。”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李林说话的声音也自觉的小了下来。
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了低矮的土坯房,然后又进厨房打开霉味扑鼻的橱柜,揣了两个干巴巴的玉米饼。
刚出门口,就看到了在用铁锹掏烟囱灰的李国福,他忍不住叮嘱道,“我去县里待几天,那婆媳俩你看着点,别又吵起来。”
李国福道,“不年不节的,你往县城去干嘛?
老子可没钱给你嚯嚯!”
“不找你要钱,”
李林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了,不耐烦的道,“你把家里看顾好就行了,走了。”
绕过自己家屋后,径直走了几百米,跨国一条小河沟,最后在一处茅屋停了下来,把要散架的大门拍的砰砰响。
“来了,来了,别拍了。”
随着声音一起到的是一个身形高大,脸面黝黑,顶着秃顶的小伙子。
他见是李林,便好奇的道,“大林,大早上的找我干嘛?”
“收拾一下,跟我去县城。”
上辈子作为一名小包工头,领着村里几十号人走南闯北,眼前这钱长江便是其中之一。
俩人是一个村子长大的,虽然比他年龄大一岁,但是,李林一直拿他当小弟使唤的。
向来对李林言听计从的钱长江为难的道,“不行呢,我有事呢。”
李林没好气的道,“你一个老光棍,能有什么事?”
钱长江笑嘿嘿的道,“她们给我介绍了个婆娘,这几天就等下文呢。”
李林道,“是广财老娘说的吧?”
钱长江瞪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
“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你等着也没用,”
李林调侃道,“再说,瞧你这穷馊样,真成了,你连行头都置办不了,还不抓紧赚钱?”
钱长江家里兄弟五个。
等他老子娘把他上面四个哥哥置办完了,轮到他了,家底子彻底空了。
老头老太太一把年纪了,也挣不来工分,四个儿子家轮流过,见天晒太阳。
为了对小儿子有所弥补,就把这小屋子给了他。
农村结婚再不怎么讲究,就这茅屋,冬天灌风,夏天漏雨,不管是媒婆还是姑娘,谁看谁摇头。
到后面有车有房了,但是年龄大了,长的又一般。
姑娘不眼瞎的,都看不上他。
出国劳务那年都近五十了,在老挝遇到了一个二十一岁的真爱。
为了要儿子,一口气生了五个。
回国上不了回国,索性就搁老挝呆住了。
“大林,你小子不比我好多少!”
钱长江被说到了痛处,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李林望了望愈发苍白的天色,催促道,“去不去,一句话。”
钱长江道,“你得跟我说去县城干嘛吧?”
李林道,“去看看能不能找个活干,见天在家呆着不是事。”
钱长江犹豫了一下道,“县里找活?”
“快点,瓦刀、灰铲拿着,板车拉着。”
李林不耐烦的道。
钱长江见拗不过,叹了口气,回屋套了件满是窟窿的汗衫,推着板车,正要带上大门,就听见李林道,“麻绳、扁担呢?”
钱长江道,“要那玩意干嘛?”
李林翻了个白眼道,“让你拿着就拿着,咋这么多废话呢?”
“行听你的。”
钱长江无奈,这才找上了麻绳、扁担。
两人就这样一路轮流拉板车,到县城的时候,太阳已经高挂。
淮滨县城很小,但是,毕竟是本地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学校、机关单位林立,围着这些单位建的都是家属院、满足生活保障的商店、菜场。
所以,街道多,巷子多。
钱长江跟着林立身后,早已转的晕头转向。
此刻大汗淋漓,要不是周边人都是穿的光鲜,都恨不得直接把衣服给脱了,直接光着膀子。
走到一处巷子口的阴凉处,他终究忍不住道,“大林啊,咱们要往哪里去啊?
别迷路了,咱们回不去。”
李林笑着道,“你跟着我走就行了。”
他上辈子就是在县城起步的,这县里熟的不能再熟悉了。
在一处压井边停歇下来,一手压水,一手抄水往脸上招呼,见钱长江在那发呆,便道,“愣着干嘛,给我压水啊。”
钱长江局促的道,“这是人家的,人家要出来骂的。”
“瞧你那出息样,还能掉块肉还是怎么地?”
李林恨声道,“快点啊,你不渴啊!”
“哦哦哦...”
钱长江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才赶忙帮李林压水。
李林洗好脸,大口大口的喝了一肚子的水,然后又帮钱长江压水,也让他喝饱了。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饼子,一人一个,就着井水狼吞虎咽的吃完了。
两人沿着巷子继续走,最后在一处由水泥砖围着的垃圾堆停了下来,看着里面的废纸、菜叶子、旧衣服,李林只犹豫了一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重活一回,捡垃圾算怎么回事!
忍着酸臭味,从里面找出来两块旧木板,用墙皮上脱落下来的石灰在一块板子上写了:补漏。
另一块板子写了:搬家。
他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混了一辈子,总归明白一个道理。
哪怕是重生了,也是做熟不做生。
莫名其妙的去做旁的营生,隔行如隔山,挨顿揍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两人就这样走到了城区的主街道,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李林在一处拐角处,借着屋檐的阴凉处蹲下,把一块写着“搬家”的木板竖在身前,见钱长江还在卖呆,便道,“愣着干嘛,跟我一样,把那块板子也竖起来,让人家看看,咱们是干嘛的!
今天必须接不到活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