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清清嗓子,笑眯眯的道,“我有个同事,也是咱们油脂厂的,家里就这么一套房子,不好再和儿子继续挤一起,总归没那么方便。
前些日子跟我说,反正也退休了,准备把乡下的老宅拆了,重新修两间瓦房,回乡下去住。
乡里乡亲的,肯定不会差帮衬的人,可他这人最怕欠人家人情,钱好还,这人情啊,不好还,还容易落人闲话。
可这县里的建筑公司,哪怕是给钱,也是不容易请的。
但是,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们要是真能给人家做,就上点心,不能让人家的钱打了水漂。”
李林拱手作揖道,“那大姐,太谢谢您了!
你放心,这活要是真成了,我们肯定做的漂漂亮亮,给您作脸!”
“嘿,”
老太太笑吟吟的道,“有你这句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啊,我只做这个中人,丑话说前头,成或者不成,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后面不管有什么事,都是与我无关的。”
李林笑着道,“大姐,成或者不成,俺都欠你这个人情!”
老太太摆手道,“你们也不容易,做人啊,互相帮助就行了。”
“大姐,”
李林恭维道,“还是你明事理,要不然怎么就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人民教师呢!”
老太太是油脂厂的老职工,而那个女孩子是县二中的老师。
现在这个地方就是学校家属院,房子是学校分配的。
老太太从油脂厂那边退休了,一个人住孤零零的,就从油脂厂家属院搬到了二中家属院,跟女儿一起住。
“那是她自己肯努力,要不然我有天大的本事也没用。”
老太太明显很受用这话。
李林看向那个小姑娘,笑着道,“那是,咱们齐老师绝对不是一般人,哪里像我们这种大老粗,只会卖苦力,一辈子没什么出息。”
“行了,李师傅,你也甭客气了,”
齐老师笑着道,“要是有什么消息,我还去前面大街去找你,你把心放肚子里去吧。”
“谢谢,谢谢。”
李林说着就退出了门外,轻轻带上了铁门。
从始至终都没有怎么说话的钱长江屁颠屁颠的跟在李林后面,等出了教师家属院,看着李林手里的三块钱,兴奋的道,“大林,咱们就这么赚钱了?
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在村里累死累活挣工分,一年到头,都不到三十块钱!
现在只用了一下午的功夫就挣了三块钱,他都有点不敢相信!
李林笑着道,“主要还是主家好说话,商定的价钱,说多少就是多少,一点儿不带磨叽的,”
以后在社会上混的时间越长,遇到的奇葩就会越多。
“这倒是,”
钱长江点点头道,“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
李林把手里的毛票在他面前晃了晃,“现在不后悔出来了吧?”
“大林,还是你脑子好使,明天我还跟你出来,”
钱长江乐呵呵的道,“你拿大头,你随便给我一点就成。”
李林道,“亲兄弟明算账,现在咱们一人一半,以后再说以后的。”
钱长江一边拉着板车一边道,“都是你谈的,我哪里好意思要这么多。”
“别废话了,”
李林把三块钱分成两份,其中一份塞到钱长江手里,“现在咱俩都穷,这钱就先分了,顾住屁股,不过以后赚钱就不能分了,咱们得一起努力存钱添点家伙事。”
做合伙生意,最忌讳的就是赚钱就分,没有一丁点资本积累。
这是他老做了一辈子包工头悟出来的道理。
“大林,俺都听你的,你说啥就是啥,”
不过随即又好奇的道,“咱们灰铲、瓦刀都有,还要添加什么?”
李林道,“什么滚筒、大锤、螺丝刀、锯子、直尺、墨斗、刨子,要买的多了去了!”
这年头,市场经济刚发展,还没有明确的社会分工。
比如一个普通的瓦匠,你要是只会砌墙、刮大白,却不会砸墙、简单木工、补漏,人家压根就不会搭理你!
明明一份钱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去花两份钱!
而且还多两张嘴!
那不是脑子有坑嘛!
所以这年头的泥瓦匠都是全能复合型人才!
砸墙拆除,砌墙抹灰,上料,打地面,水电,油漆,必须全面发展。
少了一样,甭混!
要不然就是等是等新世纪以后,油漆工只做油漆,砸墙的只撩大锤,水电的只负责布线,打孔的只用捣鼓电钻。
分工明确,各拿各钱。
“说的也是。”
钱长江欢天喜地的把钱收了,仔细的揣进了口袋里。
根本没仔细听李林说了什么,只随口应付了一句。
“在外面干活跟村里可不一样,在村里给人家帮工,东西要是不够用,互相借一借,也就应付过去了。
可是在咱们在外面干活,还能去村里借?
你使他们的东西挣钱,不得被骂死?
在城里,啥也没有,咱就接不下来大活。”
“你这么说我就懂了,”
钱长江笑呵呵道,“老是借人家的东西,总归不算事,还得自己添家伙什儿。
你放心,你怎么说我都听你的,以后你让我往东,我决定不往西。”
李林笑着道,“这么说还像个人话。”
说着就直接躺在了板车上,挥手道,“累死我了,加快点脚程,还能回家吃晚饭。”
下午那点活,对于做惯了粗活的他来说,完全就是小儿科。
更何况,如今年轻,身强力壮。
但是,要怪就怪他也享过福。
一辈子虽然没挣过什么大钱,但是临老的时候,也是西瓜、空调、wifi。
压根没有想过,临老重生,要把年轻时候那会吃过的苦再重新吃一遍!
用抖音上那些人的话来说:心态崩了。
“好嘞,你坐稳了!”
钱长江拖着板车飞奔了起来!
天堪堪要黑的时候,两人到了镇上。
李林从供销社抓了一把糖,又转身进不要票的私人酒作坊买了点酒。
统共才花了五毛钱!
这年代的钱真值钱啊!
程玉梅正闷头拿着叉子在田埂上翻晒割好的茅草,三个孩子就在一旁玩。
李欣眼睛尖,一眼就认出了拉着板车的李林。
一边迈着小短腿,一边高喊:“爸爸,爸爸....”
“老闺女!”
李林扔下板车,直接把三姑娘举高高。
腰不酸了,疼也不痛了。
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