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笑着道,“一只鸡值当什么,爸,我也跟你说实话,主要也不是为了您,还是孩子,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上厕所都上不出来了,这再不吃点油水东西,等会上厕所,又是鬼哭狼嚎,大半夜的,我上哪里去给他们找开塞露去。”
平日里吃的是粗粮,肉好不容易吃上一回,都得买肥肉,只为了让肚子里有点油水。
不然别说孩子受不了,就是大人都不行。
厕所里撅着屁股,没半小时都解决不了问题。
真解决不了,有开塞露挤屁股还好,没有的话,只能用树杈子捅了,什么时候捅出来什么时候算完事。
最后搞不好,还能捅下来几条虫。
活的。
程百旺叹气道,“瞧这几个孩子,跟你们也是受罪,你也争点气,不能让人瞧不起了。”
“爸,你说的是,以后听你的,一定好好干。
爷俩好多年没在一起喝过酒了,我敬你一杯。”
李林举着装着白酒的大碗道,“今天实在是让你跟着受累了。”
他这老丈人早上过来帮着拉板车,中午帮着修鸡笼猪圈,下晚居然还到河边砍柳条,编了一个洗菜篮子、一个筐。
等于是一整天没闲着。
程玉梅道,“咱爸年龄大了,你让他少喝点。”
李林没搭理程玉梅,只对着程百旺道,“你酒量我是知道的,不怕你喝醉。”
“对,对,”
钱长江跟着附和道,“叔,都说你能喝,我也敬你。”
程百旺斜着眼看着两人道,“老子别的能耐没有,论喝酒,咱们整个岔路镇,你随便找,能喝过老子的,还没有出生呢。”
说完就仰起头,半碗酒连个迟钝都没有,直接就喝完了。
“爸,这鸡头给你。”
李林贴心的为老丈人夹菜。
至于鸡腿?
肯定舍不得给老丈人,当然,即使给了,老丈人也不会要。
这些都是给孩子的。
“你也别捡好听的说,”
程百旺自己夹了个花生米,一边吃一边道,“明天我去看看你俩到底搞什么名堂,要是不正经的,说什么都不能让你们做,打死都得跟老子回去。”
李林笑着道,“中,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是什么。”
这顿饭一直吃到月亮升起。
程百旺洗了脚后,不顾劝阻,继续编条框。
不时的道,“明儿去城里,刚好把筐带着,抓几只鸡崽子回来,你们不养点东西,这嘴就全缝起来吧。”
程玉梅一边哄着小丫头一边道,“俺知道,明天我就把门口那空档翻下土,种点小白菜、芫荽、西红柿。”
“爸,你就放心吧,肯定饿不着,”
老丈人不睡,李林也不好睡,只能在一旁打下手,然后看向一旁的程玉梅道,“你带孩子去睡吧,别在这里耗着了。”
“中。”
程玉梅招呼了坐在凳子上发呆的两个儿子,然后抱着闺女,迈过院子,径直去了前屋的卧室。
看着头顶明晃晃的灯泡,宽大的床,怀里熟睡的女儿,听着屋外蛐蛐咕咕叫声,再想想口袋里的几块钱。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日子吗?
把小丫头放上床后,伺弄两个儿子洗脚,便不停的晃着蒲扇不敢离开了。
蚊子多,趁着蒲扇停顿的功夫就能朝孩子扑过去。
第二天孩子满身包。
家里本来是有蚊帐的,虽然上面补了不少布头,可勉强能用。
只可惜今天收拾的时候,不小心给撕了个裂口,李林居然直接给扔了。
现在就没得用了。
所以,她打定主意,明天无论如何要买个蚊帐回来。
李林陪着老丈人编筐,自己都打哈欠了,老丈人还没有休息的意思。
终于忍不住道,“爸,咱们明天再弄吧,你喝了这么多酒,就好好休息,咱们明天也能起个早。”
“中,”
程百旺把手里最后一根篾条收尾,踮脚把篾刀放到房门框上,“省的孩子找到了伤着手。”
李林不禁感叹,他这老丈人真是个讲究人!
上辈子自己确实是猪油蒙了眼。
他用压井压水,他老丈人蹲在压井口搓了脚。
然后就各自回屋睡觉了。
躺在床上,程玉梅兴奋的跟他说什么话,他也没听真切。
反正太困了。
随着院子里的公鸡叫声起床的时候,整个人依然昏昏沉沉。
怕吵着熟睡中的孩子,蹑手蹑脚的从床上下来,走到厨房,发现他老丈人正在煮稀饭,钱长江在下面添火。
“起来这么早?”
李林诧异的问。
程百旺没好气的道,“鸡都叫两遍了。”
“可能睡的太沉了。”
李林迫切的觉得自己需要买一块大钟或者手表。
程百旺道,“以后不能喝酒就少喝。”
李林笑笑没说话。
他大老林的酒量也不是吹的,走南闯北,少有敌手。
只是陡然重生回来,再次喝这种劣质酒,心里有点接受不了。
这个酒,好差,好差。
说不定还是假酒。
这个是他的脑子告诉他的。
锅里的稀饭滚了三滚之后,三个人各自盛的满满,蹲门口吃了个半饱。
临出门的时候,李林悄悄进屋,把程玉梅喊醒了,让她出来上门栓。
在程玉梅的注视下,三个人上了石渣路,直奔县城而去。
还没进人民路,程百旺拉着的板车直接就在一家亮着灯泡的焐房门口停了下来。
李林忍不住道,“要抓鸡就等咱们回来再抓。”
他现在口袋一毛钱没有!
抓个球!
程百旺道,“等下晚了,都是人家挑剩下的,歪瓜裂枣的,都活不了,浪费钱。”
李林无奈,只能偷偷从钱长江那里又借了五块钱。
程百旺在焐房老板热情的招待中选了二十多只小鸡崽子,然后让李林付了钱。
不过鸡崽子还是留在这里,等回来的时候再取。
在焐房老板见怪不怪的神色中,程百旺给每只鸡崽子抹了洋绿。
太阳尚未露头。
大街上已经熙熙攘攘。
李林带着钱长江蹲在街角,面前竖着写着“刮大白”的木板。
只是程百旺见不得两人这跟做贼似的样子,直接把板子放到了自己面前。
但是,令两人想不到的是,效果出奇的好。
程百旺面相憨厚老实,人家一看就觉得好相处,不是坏人。
“大爷,你们是农民,我知道你不容易,”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白色罗裙,面容皎洁的女孩子,“二十块钱,你辛苦一下,你看行不?”
不光是程百旺目瞪口呆。
就连李林都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是什么时代?
傻子都这么多了吗?
还是他又穿回21世纪了?
“就是搬个家!
要不了这么多,”
程百旺大声道,“俺老汉不能坑你这么个小姑娘,你给我五块钱就行。”
这个他不用问女婿,自己就能做主!
小姑娘高兴地道,“大爷,你是好人。”
李林也觉得没问题。
在小姑娘的带领下,三个人兴冲冲的跑过去。
他们愕然发现,他们确实是好人。
这哪里是搬家,分明是搬厂。
姑娘家里是做桐油生意的,整个院子堆的全是成桶的桐油。
“大爷,你看中不?”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问道。
程百旺看了看身后的板车,再上前环抱了一下装满桐油的大桶,咬牙道,“中!”
老丈人做主了,李林也不好说什么反对的话来。
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