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亲妈，你都不管的话，怎么办，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眼睛瞎了？”
李林忍不住道，“你哥哥姐姐孩子都多，压力大，你要是有能力，就跟他们好好说，你先垫出来，等他们有钱了，让他们还你。”
这话其实也是安慰钱长江。
他上面四个哥哥，两个姐姐，负担虽然重，但是兄弟姐妹七个加一起，倒是不至于给不起百十块钱的手术费用。
“中，”
向来没心没肺的钱长江，叹了一口气，“还是你说的对，总不能看着老娘眼瞎了吧。”
一想到老娘会瞎眼，他的心里就忍不住的难受。
“嘿，多大个事，”
李林想不到钱长江居然会哭！
这是他两辈子都没见过的！
“你别慌，到时候我陪你去省城。”
在没有高速的年代，虽然都是省内，但是从他们镇到后来传说中的宇宙附院坐客车也得一天！
他真不乐意！
但是钱长江这怂样，他也起了同情之心。
再说前几天才立过誓，这辈子要对钱长江好。
钱长江性格暴躁，糊涂蛋子一个，做事拎不清，他还真不放心钱长江一个人带他老娘出去。
“大林，那我先谢谢你了。”
钱长江毫不客气地道。
说完大概意识到了自己的窘样，赶忙用胳膊擦把了一下脸。
李玉道，“长江哥，你莫怕，俺也能去帮着照顾婶子。”
“老妹，哥记你一辈子好。”
钱长江想到他老娘要是在医院住院，拉屎撒尿，要是没个女的伺候，他做儿子的，能给老娘端屎端尿吗？
他舍得一身剐，他老娘能乐意吗？
依照他对他老娘的了解，估计宁愿憋在档里。
“那就这么说定了。”
李玉爽朗的笑道。
李林皱眉，空气中的火花不一样啊？
怎么就这么辣眼睛？
那么一瞬间，他想给钱长江一顿揍！
兄弟，别硬撑着了，哥哥想吃你的席了！
他还要说话，就听见李玉道，“哥，快点吧，快到家了！”
说完就带头跑到了前面。
她老娘虽然经常凶她，骂她，但是还是想老娘了呢。
唐桂花站在门口，遥遥就看见了闺女，化成灰都能认出来，正要张口就骂，可看见闺女扑过来，搂着她脖子，哭的稀里哗啦，一下子就把她整不会了，慌里慌张的道，“干嘛，干嘛，把老娘勒的不喘气了。”
“娘，俺想你了。”
李玉一边擦眼泪一边道。
“出去了知道了老娘好吧？”
唐桂花有点止不住的得意，眼睛飘向了李斌和李良，赶忙向前道，“俺乖孙回来了，想死奶奶了。”
至于旁边的李林和程玉梅，正眼都没瞧上一下。
“奶！”
看着两个哥哥被奶奶搂在怀里，最不高兴的是李欣！
她被忽略了！
被无视了！
“哎呦，俺的小心肝。”
唐桂花同样把李欣搂在了怀里，虽然她不怎么待见没把子的，可一声“奶”，还是把她这心软化了。
“行了，赶紧进屋收拾卫生吧。”
李林对他老娘很是了解，对孙子孙女热乎劲过去了，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除了小儿子李进，全得靠边站。
“回来就好，再不回来，俺就要犯愁了，”
蹲坐在门槛上的李国福把烟锅子往地上磕了磕，然后站起身，深吸一口烟，“等大队通知，估计这两天就开割了。”
“中。”
李林既然回来了，也没做逃避的打算。
同程玉梅进屋收拾完卫生，便直接去了村部。
离着老远就有人朝他打招呼，“大林，你再不回来，老子就得去揪你了！”
“那没必要，抢夏粮可是大事，不敢耽误！”
说话的是他们茶庵村的村书记李保国，算是李林不出不服的叔爷。
“算你小子识大体，关键时刻不犯糊涂！
麦子再瘪下去，今年全喝西北风，”
穿着一身老粗布的李保国接过来李林递过来的烟，等李林要个给他华找火柴了，摆手道，“老子长着手呢，你也别愣着呢，赶紧收拾东西，趁着这两天天气好，明天开镰。”
“中！”
李林明白李保国的意思，麦子怕雨，容易发霉腐烂，也怕太阳，越晒越瘪，产量会低很多，到时候就不是少收三五斗的事情了。
吴驼子正骑在一张条凳子上磨镰刀，他那瘸腿媳妇正在旁边补装麦子的篾筐，李林走上前去，笑着道，“嫂子，你还有这手艺呢？”
“瞎弄呢。”
冯井珍低着头害羞的笑了笑。
“叔叔。”
给妈妈整理篾条的江丽看到李林，脆生生的喊了一句。
“哟，江丽真懂事，居然还记得叔叔呢。”
李林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
吴驼子笑着道，“俺闺女现在叫吴丽了，你别喊错了。”
哪怕是养女，也得随他姓。
“爸，你累不？”
小丫头居然递上了挂在脖子上的毛巾。
“好闺女，爸不热。”
吴驼子笑的眼睛都找不到缝了。
“吴丽也挺好听。”
李林看着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场景，他觉得冯井珍算是嫁对人了。
她一个瘸子，拖个孩子，能嫁什么好人家？
再加上那性子，即使找着了，也是委屈孩子。
为了孩子，跟吴驼子也值当。
“嘿，大林，你回来的正好，明天你打场中不?”
大队会计朝着李林挥手。
“中！”
往年都是他大老林赶牛拉石磙，这么安排没毛病。
看着热闹不已的村部卖场地，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他陡然间就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心情也好了不少。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为自己以往自私的想法感到羞愧。
谈钱，真的俗！
晚饭，他老娘没有太寒碜，杀了一只老母鸡，炖了一锅程玉梅带回来的腊肉，吃得饱饱的后倒床就睡。
天没亮，公鸡还没打鸣，星星还挂在天上，锣鼓声喧天。
茶庵村正式开镰。
李林从钱长江手里接过来烟叼在嘴里，吐着烟圈，借着不明亮的月亮，远远地看见周边的村子的田地，都在这一天不约而同的开始割卖了。
“大林，”
李国福走过来呵斥道，“别愣着了，抓紧啊！”
李林把烟头踩灭，拿起夹在咯吱窝的镰刀，一头扎进了金黄色的麦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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