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是集体的，粮食自然也是集体的，但是，许多地方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允许捡收割过程中遗落的麦穗，大人们一般没空，捡麦穗这项工作都是一帮子半大孩子在进行。
要是够勤快，说不定就是一学期的书本费。
但是，像钱长江这样明目张胆的故意给孩子捡落的机会，肯定是要挨大队干部骂的。
“你没跟他打架吧？”
李林担心的问道。
“没，”
钱长江叹气道，“我又不是傻子，他四个儿子都在边上，要真打起来，肯定我吃亏。”
“那你确实不傻。”
李林长松了一口气后，望向已经被钱长江剁了脑袋的甲鱼，“你从哪里捞的这玩意，不拿回去孝敬你老娘，搁我这闹什么？”
“水渠边看到黄鳝洞，想扒黄鳝来着，结果是这么个玩意，”
钱长江气鼓鼓道，“昨晚上，收工早，俺去了大哥家，提了一嘴带老娘去省城看病的事情，早上干活时候几个嫂子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我不想去受那个气，又不会炖，就拿这求婶子受累。”
“多大个事，都是一家人，多费点油就是了。”
一旁的唐桂花笑的牙花都露出来了。
“一边玩去！”
李林抄起伸着脑袋看血腥场面的李斌，搂屁股就是一巴掌。
李斌吓得一声不吭，李良和李欣机灵，看到这场景，赶忙就跑了。
“大林，”
钱长江把洗干净的甲鱼连盆递给了唐桂花后，点着了一根烟，“我想好了，他们是指望不上了，到时候还是得你陪我去省城。”
“一句话的事情，”
李林浑不在意的道，“既然做了决定，就宜早不宜迟，等忙完了直接去省城。”
传说中的宇宙附院老院地址他还真记不得了，估计到了省城汽车站后要打听一番。
只要长嘴就不怕。
更何况，此时的省城面积，也就是二十年后一个中等县城的水平，绕一圈不费劲。
他大老林不怵。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钱长江把吸了半截的烟直接踩在了地上，“钱花了后，我得省着点了，要不就不抽烟了？
太费钱了。”
“戒烟是好事。”
李林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晚上满满的一锅甲鱼汤，里面加了油腻的肥肉，熬的香喷喷的。
李林喝了两碗汤后，又喝了一碗酒，睡了回来之后第一个安稳觉。
夏收快结束了，村里的锣鼓也没那么催了。
起来之后，太阳高挂。
家里除了唐桂花和三个孩子，就没别人了。
唐桂花不满的道，“就这么点工分，非让你闹腾干净了。”
“有稀饭没有？”
李林没接她话茬，拍了拍干瘪的肚子问道。
“早上又没干活，挺着吧！”
唐桂花没好气的道。
“得！”
李林知道早饭没指望了，直接出工。
希永一见他，照样威胁扣工分。
“扣吧！
扣吧！”
李林依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要是他的记忆没出错，明年就该包产到户了！
淮水幽幽数千载，更新变化多少事。
他们也该吃饱肚子了！
这是最后的大集体时代了！
众人见他这样子，都止不住摇头，都说大林变了不少，现在看，还是糊涂蛋子呢。
三天后，夏粮收割正式结束，交完了公粮，李林依然没闲着，赶牛犁地！
嫌弃解放鞋碍事，甩开了，那双粗糙的大脚依然让麦茬子给戳的不成样子。
隔天结痂，隔天破开。
没个好了。
田地犁熟了后，又是种水稻，这次他依然不愿意弯腰插秧，担着水漉漉的秧苗担子，奔走在田头间。
累归累，可是看着一片绿油油的水稻田，成就感，满足感，油然而生。
在家里耽误了前前后后有二十天后，返回了县城，这次随行的还有钱长江大姐钱长雯和他老娘。
李林浑身酸软，可看着钱长江姐弟俩那焦灼不安的样子，也没休息，第二日一早就陪着她们坐上了奔赴市里的汽车，然后从市里转到省城。
道路颠簸，钱长江老娘身子本来就不好，加上晕车，吐的不得了，虽然有布袋兜着呕吐物，但是车上的怨声就没断过。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眼看就要到省城了，要是半道上下来，找车都找不着。
众人一路坚持到天黑，在昏暗的灯光中走出了汽车站。
钱长江跟大姐一起扶着老娘，望着熙熙攘攘的进出人群，一时间无所适从，直接看向了李林。
李林道，“咱们往前面走走，婶子也透透气，直直身子，然后找个住宿地方。”
汽车站、火车站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聚集恰烂饭，即使进入了新世纪，别的不说，就是买包真烟都是难比登天。
“中！”
钱长江看老娘眯瞪的眼神，直接抄起背在了后背上。
“孩，俺能走！”
老太太心疼儿子，说什么都不让他背，从他后背上落下来，柔声道，“大林说的对，坐一路车了，该走走了。”
不管眼睛好不好，闷头就往前走。
“我牵着你，车多！”
钱长江直接攥上了老娘的那皱巴巴的老手，带着过了马路。
李林带头，走了二里地后，终于看到了一家国营的招待所，拿出介绍信，交了钱，对着水房水龙头灌饱肚子，休息了一会，他就与钱长江出去找吃的。
在一处十字路口，有卖饼子的，一口气买了十张带了回去。
“这省城的饼子就是不一样，放的都是猪油呢。”
老太太一脸满足的道。
“娘，你喝点水，别噎着。”
“噎不着，”
老太太笑盈盈的道，“比你老子吃的好呢，你老子这会估计在家肯定啃大馍呢，回去跟他说一声，羡慕死他。”
“娘，你要是喜欢吃，天天给你买。”
钱长江还是把温开水递到了老娘的手里。
一间屋子，李林与拿枕头躺地上睡，老太太和钱长雯睡床，就这么凑合了一夜。
天一亮，买了包子回来，从服务员那里打听医院地址，什么郑大医院，服务员一脸迷茫，最后都有点不耐烦了，只说最好的医院叫河医附院，爱信不信。
“那谢谢了。”
省内医院变迁，李林知道的不是太清楚，但是听说河医附院是最好医院，就直接过去了。
毕竟也没别的选择。
“五分钱啊.....”
老太太坐上双手紧紧扶着椅靠，紧张的唠叨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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