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太太已经做了饭,把程玉梅和李玉拉过去做帮手,一大桌子的菜,除了李林一家子,自然也少不了程百旺等人。
“这天天麻烦你们,太费事了。”
程百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些日子,吃喝基本都是在闺女和钱老太太这里,而且生意上分开后,他们就没有再给单独的伙食费了。
钱老太太笑着道,“这鸡有点瘟了,再不杀了,就得吃死得了。”、
程百旺道,“前天回去,俺跟老婆子说好了,她也过来,到时候咱们再喝一顿。”
“那敢情好,俺正嫌一个人发闷呢,大妹子过来了,咱姐妹俩也能唠唠嗑,”
钱老太太高兴地道,“咱们毕竟不是这村里的,跟她们说不到一块,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过来讨饭的。”
“婶子,你别与她们计较就是了。”
李林心里忍不住感叹,这地域偏见不光是省与省,市与市,县与县之间,还存在镇与镇之间。
以本村方圆二十里地为中心,超过这个范围都不是自己人。
五龙村不是城区,跟他们一样都是农村户口,但是离城区近,看他们却是有一种迷之自信,把他们当乡下人对待,有的拎不清的,对他们还是颐指气使。
“那不能与她们计较,气死了不值当。”
钱老太太笑着道。
酒刚喝到一半,程玉梅带着三个孩子就吃好了,钱老太太就打着手电筒送她们回去睡觉了。
屋里只剩下一桌子爷们,程百旺抹了把脸道,“你们这拖拉机搞起来,那肯定比板车赚钱啊。”
“那是肯定的。”
李林没有藏着掖着。
没有必要。
程玉田放下装满酒的碗,掰着手指头道,“一天一百块,一个月哪怕只干十五天,就是一千五百块啊!
这拖拉机本钱就回来了。”
他的心直接就跟着火热了起来。
“哪有那么多好事,一个月能干五天,就算不错了。”
李林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带着一点希冀。
要是真像程玉田这么说的就好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八十年代,方向盘、听诊器、大马勺、秤杆子,这四样工具代表着社会上四种让人艳羡的工作!
他的拖拉机也是有方向盘的!
他在工地上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老哥,八十年代就是靠拖拉机成为万元户的!
只可惜把万元户当做了终极目标,还没来得及躺平,万元户就成了贫困户的代名词,儿子都娶不上媳妇了,只能在工地混。
这年头,路况不好,交通不便,再加上四个轮子的少,物流运输到了稀缺的地步!
不赚钱都是没天理的!
货车司机比县长工资还高。
到九十年代更夸张,据说出租车司机和空姐结婚才叫门当户对!
真假他真不清楚,但是从侧面说明了,握方向盘的都赚钱!
“大林,你这拖拉机是买对了,”
程百旺也没人跟碰酒,直接把碗里的酒闷干净,“咱们少喝一点,明天一早就去阜南。”
一天赚一百块钱,着实刺激了程百旺,借着酒劲直接做了决定。
“爸,咱爷俩碰一下。”
程玉山兴奋地直接站起身子,举着碗要与他老子碰酒。
程百旺等程玉田给他碗里倒满酒,苦笑道,“你这熊玩意。”
虽然有点责怪的意思,但是还是喝了半碗酒。
李林举着碗道,“明天我们去许昌,没办法陪你们去了,你们路上自个小心一点。”
一心要戒酒戒烟的大老林,还是躲不过,把碗里的酒喝干净了。
“没事的,老子枪林弹雨都过来了,还能怕小瘪犊子?”
程百旺最后半碗酒喝完,说话已经有点大舌头了。
“咱们这么多人呢,怕个球。”
程应连一脸的不屑。
“小心没大错的,”
李林还是提醒了一句,“没人性的王八玩意多了去了。”
酒喝的差不多了,李林又吃了两碗饭,然后才回去睡觉。
大门开着,十五瓦的灯泡亮着,三个孩子没有一个睡得,都在围着已经从小奶狗变成大黄狗的团团打转。
“没好了是吧?”
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作祟,李林的脾气直接就来了。
程玉梅见李欣要扯开嗓子哭,赶忙搂在怀里哄,对着李林道,“没事别耍酒疯。”
“我是为她们好。”
李林接过李玉递过来的凉白开,直接就喝完了。
程玉梅道,“让她们疯一会,不打紧的,天热,都不好睡。”
“中,”
李林把被吓得一动不敢动的李斌搂在怀里,“老子又不吃人,老子也是为了你们好,以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他们这旮旯考个大学有多难!
他这大儿子上辈子真的是挺争气的!
“你少揍他就中了。”
程玉梅不满的道。
“放心,肯定不揍他了。”
李林讪笑。
他好像真没少揍孩子。
难怪儿子对他不亲呢!
“真的?”
程玉梅犹自不信。
李林板着脸道,“你摸着良心说,这些日子我揍过他一次没有?”
哪怕是凶的次数都比程玉梅少!
“你要是说话算话。”
程玉梅看李欣打哈欠,就抱着她进了睡觉屋,李玉牵着李良和李斌,一手一个,跟着进去了。
“哎。”
李林叹了口气。
上辈子,他就是按照老话说的:族旺留故乡,家贫走四方。
他没赚着什么大钱,但是,也没算走错,甚至是最正确的决定!
当农民能有什么前途?
他们这些农民,从开始的农民伯伯、农民兄弟,最后变成了农民工。
到他儿子,哪怕是考上了大学,只要户口还在农村,也是新型农民工。
这辈子,他已经做了决定,儿子、闺女可以把爱留在这旮旯,户口不行。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孩子经历上辈子受过的歧视。
躺在床上,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钱长江把窗户拍的砰砰响,他勉强打着哈欠起来了。
“阿娘摊的饼子。”
李林接过来,一边吃,一边喝着井水,三两下就完了。
到刘宽本家门口,刘宽本招呼他们喝稀饭,他们也没客气,又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