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中！”
李林再次点着一颗烟，“咱哥俩，就拼了这条命，不混出个样子，白活一遭了。”
“大林！”
钱长江被李林两句话说的热血沸腾，“我啥都听你的，不想白活这一辈子！”
天黑。
钱长江那昏暗的茅屋里，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钱老太太做的油炸豆腐，一个水捞白菜，还有一个就是每顿饭都有的鱼干。
这鱼干啊，卖是不好卖，除了自己家吃，还能扔了不成?
那要天打雷劈的。
“阿娘，俺跟大林说好了，再买一台拖拉机。”
钱长江这话是对着他老娘说的。
至于他老子，他正眼都没看一眼。
这家里说话的还是他老娘！
“还买啊？”
插话的反而是钱东方，“那得多少钱啊！
你攒这点钱，可不容易，还是留着娶媳妇吧，少折腾了。”
“你什么时候能给老憨子做个榜样，一辈子枷枷锁锁，就没个中用的时候！”
钱老太太白了钱东方一眼，然后对钱长江道，“老憨子，别的道道俺不懂，可是钱生钱的道理，俺还是懂的，不然那就是不中用的死钱，既然你们说好了，尽管去做就是了，俺现在眼神好，你就是什么都没了，俺跟你老子还能给你一口吃的。
再不济，倒挂俺们也不怕，人活着，就是这么一口气，气不能散咯。”
她连退路都想好了。
大不了，她老俩口养着儿子！
哪怕是欠债，最后一无所有，也认了。
“你这婆娘.....”
钱东方一下子就着急了！
什么叫倒挂也不怕？
他这小儿子本来就没媳妇，要是再倒挂，还不得一辈子老光棍？
胡闹嘛！
他是忍无可忍了！
“少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钱老太太不等他说完，就呵斥道。
“阿娘，你放心，俺跟大林一定好好做，不会亏钱的。”
得了老娘的支持，他这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淮河两岸一片金黄的美丽图案在九月底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土地。
天渐渐凉了。
李林不愿意穿破旧的秋衫，依然穿着程玉梅给他新买的短袖衫，缩着脖子，对着李保国道，“你这话，我就不高兴了！”
“大林，你这有什么不高兴的？
去你河堤你没去，今年工分你又不足，粮食一斤不少给你，你还要怎么样？”
茶庵村的书记对着李林没好气儿的道。
“那我这是拖拉机啊！
那油费就这么算了？”
李林不愿意做冤大头，还是与他们计较了一番。
“大林，”
大队干部李国安，突然出声道，“你跟长江在外面搞什么，俺们也不知道，可每次长江来开证明，俺们跟你们说过不字没有？
这人啊，要将心比心！”
“叔，你说的对。”
听见李国安这么说，李林终于没有那个底气了。
这年头，出门在外，都要介绍信，但是村干部要是想跟你故意为难，不给你介绍信，盖章，就没有出去的机会。
按理说，村干部们挺够意思了。
“那就别再唠唠叨叨，跟个娘们似得，”
李保国抬胸膛，点着烟袋，吐着烟圈道，“你这犊子是个机灵的，出去了，还是得小心一点，别回来丢人。”
“那不能。”
李林豪气的丢完这句话，直接出了生产队的院子。
秋收完以后，再次开着拖拉机回了县里，然后特意往刘宽本、魏新兵、姜明月家去了一趟，没什么活。
“那咱们就再去一趟阜南。”
李林这话把程百旺爷几个震住了。
“大林，你还要买拖拉机啊，要不要再缓一缓？”
女婿怎么样，对程百旺来说，真的无所谓。
但是就是怕闺女跟着受罪！
“有付出就有回报，差不了的。”
李林决定一意孤行。
不管谁，说什么都没用，他这拖拉机是买定了！
赔钱？
他有那个信心，肯定不会赔钱的！
只有赚多赚少的问题！
程玉山道，“大林，这拖拉机确实赚，一辆还行，就是多了没活，那不就白买了嘛。”
“先买了再说吧。”
李林还是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
第二天，天不亮，他让钱长江开拖拉机，自己躺在铺了厚厚的稻秸杆的车斗里。
这次运气不错。
随便一打听，都是卖拖拉机的。
估计生产队的干部也撑不住了，再不把拖拉机卖出去换钱，入冬后，就没法跟村里人交代了。
再犹豫下去，村里人能把他们家里锅给砸烂了。
李林赶了好机会，七百块钱买了一个潍坊造十二匹，跟他之前花了一千块钱买的拖拉机相比，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哥！”
李玉蹲在门口，扶着骑在大黄狗的团团身上，看到李林回来，下意识的就要松开手，差点让李欣摔跤。
“有什么好慌张的。”
李林抱起来李欣，也不管自己胡子扎人不扎人，直接亲了好几口！
“啊啊.....”
李欣茫然大哭。
“完犊子。”
李林受不住她这哭声，再次交给了李玉。
“这拖拉机确实不错。”
刚刚从码头回来的程百旺，不停摩挲着李林这七成新的拖拉机，有点心动了。
“比咱那还好呢！”
程百田实话实说。
“看着模样新，就是劲头小了些，”
程应连笑着道，“不如十六匹的，你们买的那个还是挺划算的。”
吴本顺道，“要不咱们也在买一辆？”
程应连板着脸道，“俺不会开车，要那么多干嘛？”
对于自己这个徒弟，他从来就没有一点儿好脾气。
主要还是为了纠正徒弟这执拗的性子。
做人那么死板，有什么意义？
“你们先看我情况，后面买不买，自己决定。”
李林肯定不会替他们做决策。
钱在他们自己口袋里，他们自己要是不理解，他说再多，都是废话。
当兵的人，优点很多，但是缺点也很多，喜欢根据自己枪林弹雨里总解出来的经验行事，第一条就是执拗，以为自己可以，自己能！
实际上，他们一点都不了解社会形势！
不知道，现在的经验放到以后就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