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货大楼出来，路过西大街的解放影院，门口人山人海，都是年轻的大姑娘小伙子，有说有笑。
李林好奇，凑到门口，看了眼电影海报，一个是《乔厂长上任记》，另一个是《爱情啊,你姓什么?》。
他一部都没看过。
他记得很清楚，他是1997年才买的第一部电视机，在村里算是比较早的。
在此之前，到处打工，也就看过几部露天电影，比如火爆的少林寺、霍元甲、精武门之类，至于电影院，门朝哪他都不清楚。
也就后来有了智能手机、网络电视，他才看了不少电影和电视剧。
最多的还是抗日剧，他特别喜欢看，抱着个茶杯，他可以从早看到晚。
汪付善道，“你们想看电影?”
钱长江不好意思的道，“我们还没去过电影院呢。”
汪付善笑着道，“这里一天放二十多个小时电影，从早到晚都是人，不找黄牛根本买不到票，你们要是真想看，我带你们去烟厂俱乐部，那里也可以看。”
李林望了望身后挤过来的越来越多的人，然后道，“咱们先出去再说吧。”
钱长江跟在李林身后，突然感受到了空气中男男女女怪异的眼神，人家穿的是干干净净的羊毛衫、红裙子，脚踩小皮鞋，再低头看看自己，一双老娘亲手做的千层底，上面的泥巴还没有干透。
因为倒春寒，晚上温差大，他们到现在还没脱袄子，灰不拉几，站在人堆里，可真够显眼的。
想到这里，他一下子就垂下了脑袋，“不看了吧，咱们回去喝酒。”
“出息，”
李林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想一想，你是万元户，比他们有钱，是不是就开心了？”
钱长江昂起头咧嘴道，“那是！
有钱才是最实在的！”
汪付善跟着道，“咱们出门在外做生意的，最重要的是底气和心气，这个要是没了，还不如回家种红薯。”
“我才不要回去种红薯，”
钱长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也不稀罕做城里人，还省城呢，说话真土，刚刚那两个人打招呼你们听见没有？”
他捏着嗓子学道，“恁喝汤了某？
你听听是不是一嘴侉子味，没咱们说话劲道。”
“哈哈.....”
汪付善一边走一边大笑，“这是许昌的调调，省城建城时间短，周边南阳、周口、洛阳、开封过来的多，说的都是大杂烩，真正的本地人还在农村呆着呢。”
“许昌啊，好像是哦.....”
钱长江讪笑。
许昌他都去过好多次了。
“可惜你们俩吃鱼吃够了，不然带你们去吃黄河大鲤鱼，开春的鱼好吃，还有鱼籽，”
汪付善一脸可惜的道，“加点葱花、芫荽，就着面饼吃，香的很。”
“说破天我也不吃！”
钱长江现在回家，基本是天天吃，顿顿吃，毕竟他老子下网下的多，鱼不要钱，他老娘就使劲做，他比李林还要讨厌鱼。
汪付善道，“那咱们吃桶子鸡？”
钱长江直接流下来了口水，但是还是犹豫了一下道，“不去国营饭店。”
他不想去受那个气！
“你想去，我也没那个本事带你去，没票，”
汪付善在路口张望了一下，待确认了方向，直接左转，“咱们去一家新开的社区馆子，还是贵三跟我说的。”
钱长江好奇的道，“听说贵三在省城都买房了？”
“他现在不得了，”
汪付善感慨道，“花钱找关系买了个省城的商品粮户口，老婆孩子现在都在这里了。
他的货现在专供省土特产公司，特别是大蒜，都成了创汇产品，土特产公司去年一年就卖了二十万！
还是美金！”
“老外也吃大蒜？”
钱长江一脸的不可思议。
汪付善嘿嘿笑道，“都说大蒜壮阳，我寻思着都是男人，老外能没那心思？”
李林听得一愣一愣的，总感觉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只能无言以对。
富贵饭店是以社区名义开的开的私人馆子，正是饭点，里面几乎坐满了。
三人进去找了个小饭桌，要了一份桶子鸡、一份辣白菜、一份酸豆角，一瓶宝丰。
吃饱喝足回招待所就睡着了。
李林醒过来的时候，钱长江正从水房洗完脸回来，却没看到汪付善的影子。
钱长江道，“他一早就出去了，说是看货。
我买的饼子，你吃一口吧。”
“你吃了没有？”
李林饿的很，喝了一壶凉白开后直接就吃起来了饼子。
吃完了才去刷牙洗脸。
蹲楼底下晒太阳，等了半晌也没看到汪付善回来，两人又回屋里睡了个回笼觉。
一直到中午时候，汪付善才回来，让他们开了一辆拖拉机拉了满满一车的旧书。
吃好中饭，李林又用雨布给裹严实，他开着装满书的拖拉机，让钱长江开另一辆空车直接往周口去。
周口李林来过很多次，但是码头是第一次来。
河道很窄，却是省内为数不多的可以通江达海的河道。
不像淮河，宽是宽，可惜是条断头河，到洪泽湖就没了。
“这比咱们乌龙集的船还大呢。”
钱长江看着眼前的大船，眼睛有点不够用了。
汪付善叼着烟，得意的道，“那是，这些船都是可以下海的。”
靠水吃水。
附近的饭馆里除了鱼还是鱼。
李林和钱长江很坚持，打死都不吃，只垫了碗面。
下晚，一艘千吨级的柴油船停在码头上，汪付善领着两人上了船，从船上挑下来一堆又一堆的旧书。
李林特意翻开了两本，上面的钢印都是皖南那边图书馆淘汰下来的旧书。
“娘的，他可真会省钱，不找箩行，全靠咱们。”
挑完货，钱长江撂下扁担，趁着汪付善在河边跟船东寒暄，自己靠在拖拉机上，忍不住对李林低声埋怨道。
“这趟人家给八百块钱，那么好拿的？”
李林忍不住点着了一根烟，吐着烟圈道，“知足吧，你歇会，我绑雨布。”
“我也中。”
钱长江踩了烟蒂，跑上书堆开始重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