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因为跟黄河冲突，成了断头河，害人的时候居多。
可随着建筑业发展起来，淮河就成了富贵之地，里面的沙子跟金子差不多。
从上游的正阳、罗山到下游的阜南，李林开着拖拉机都是一路看过来，吸沙船越来越多，柴油机日夜不停。
许多河堤已经形成了垂直断面，麦地都塌陷了进去。
拖拉机、大卡车日夜跑，原本就不成样的公路更加不堪重负，坑坑洼洼。
他们淮滨县里也是一样，原本的货船都改成了吸沙船，这才是真正没本钱的买卖，河边到处是沙堆，拖拉机都不够使了，程玉山和程玉田哥几个的拖拉机基本没有一天是闲着的。
每天随便跑跑都是几十块钱。
一个月就是千把块钱起步！
搞的这哥四个已经不满足于现状，马上就要再次分家，兄弟四个一人一辆拖拉机。
“没你能耐，除了拉沙还能干嘛，”
程玉田拒绝了李林递过来的饭碗，“早就吃过了，不饿，你们自己吃吧。”
“二哥，你别说风凉话，明天我就让大林带你跑长途，你乐意不？”
有些话李林不能说，但是程玉梅说起来却是一点不客气。
亲哥也不惯着。
“跟人家老板说好的，不能变卦，这沙子估计要一直拉呢。”
程玉田笑了笑。
他老娘和老子不准他们哥几个去外地，但是真允许去了，他也不一定乐意。
他跟李林跑过长途他知道！
受罪！
哪里有拉沙子舒服，虽然挣得少了些，可是车子磨损也少，不像李林，就因为跑长途，一辆千把块钱的拖拉机说报废就报废了，不值当。
最重要的是，中午、晚上，他还能回来吃饭呢!
吃的好，喝的好，知足。
“我听说昨个码头上又有人打架了？”
李林随口问道。
“还不是田老四，淮安的船老板过来，没找他拖拉机，就不给人家卸货，就堵在码头上耍横，”
程玉山幸灾乐祸的道，“那帮子苏北老表是那么好惹的？
当场就跟他干了，把他脑袋砸出个窟窿，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李林诧异道，“田老四也买拖拉机了？”
“也才买没几天，龟儿子也是学咱们的，”
程玉山一脸不屑的道，“要不是看他对我还中，我就直接揍他了。”
“咱们能做，人家自然也能做，”
李林笑着道，“没必要跟他起冲突。”
“你就听大林的，都是乡里乡亲的，闹的太难堪，没什么意思。”
程老太太本来不想再说的，但是看着儿子这混不吝的样子，越看越来气。
“娘，要不你回家做饭？”
程玉山真的受不住老娘这唠叨了。
“中，知道你嫌弃俺，俺走中不！”
程老太太气的转身就走了。
程玉山对着程百旺道，“你这管不住老婆可不中啊！”
“王八犊子，跟谁说话呢！”
程百旺老脸一红，气的直接甩出了手里的解放鞋。
程玉山躲的快，撇着脑袋道，“我说的是实话！”
“没大没小，该揍，”
钱老太太跟着凑趣，说完也站起身，“你们聊，俺去给大妹子搭把手。”
“我回去睡觉。”
程百田打着哈欠，也没多留。
“王八犊子。”
程百旺同行几个儿子一起走，骂骂咧咧。
“那大林，没事我也回去了。”
钱长江紧随其后。
屋里只剩下李林一家人和黄先青了。
李林从口袋里数出三块钱，递给黄先青道，“兄弟，别客气，拿着。”
“那我就不客气了。”
黄先青接过钱，非常不好意思。
李林道，“你出力，我出钱，应该的。”
他今天对黄先青算是重新认识了。
百十斤的大肥猪，再重也就跟装满麦子的麻袋差不多。
但是，猪是活的，不老实，一个人根本就扯不住。
想把大肥猪抬上拖拉机，得他跟钱长江两个人合力。
黄先青不一样，一手提猪耳朵，一手抓猪大腿，搂在腰间，直接就放上了拖拉机，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真有劲！
“那谢谢了。”
“甭客气，以后就是兄弟，”
李林笑着道，“等长江睡醒了，让他教你开拖拉机。”
报废一辆，又买回两辆，他现在是三台拖拉机，黄先青要是肯用心，他就让黄先青开。
果然。
黄先青没让他失望，太阳落山，拖拉机停在门口，钱长江说什么，黄先青没有一个不字，怎么说怎么做，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可以开着拖拉机打圈了。
三辆拖拉机，从春天一直到夏天，没停歇过。
这年入秋。
他终于花三万四千七百块钱买了一辆县运输公司的大解放。
秋收结束。
接着又是茶庵村分地，除了超生的李欣，一家五口人，四口人有地。
“哥，俺也有地了！”
李玉高兴地一蹦三尺高！
“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着长的愈发出挑的李玉，李林很是欣慰。
他这妹子终于长个了。
“俺娘说给替俺种。”
李玉大声道。
“给你粮食吗？”
李林实在不愿意打击她，但是怕她高兴过头，最后全是失望。
李玉的地都是爹妈种着，能分李玉粮食？
不可能的！
他跟程玉梅出去打工以后，田地都丢给父母种了。
老娘以带李斌、李良、李欣辛苦为由，年底一粒米都不给他们。
他也认了。
毕竟种地不挣钱。
即使有点粮食，也是累死累活才有的。
但是，最不忿的还是，春节回家，他三个孩子穿的破破烂烂，没有一处不脏的。
他大儿子不抽烟不喝酒，哪怕后来学医了，都没法治自己的鼻炎。
秋冬穿的单薄，受寒了，鼻炎伴随一辈子。
那会已经上大学的弟弟却穿的光鲜敞亮。
“你弟弟以后吃公家饭，公家人，不能太寒酸了。”
他老娘就直接跟他这么说的。
他那会还觉得老娘说的对。
现在回想起来，那会的自己真傻。
“大林。”
黄先青站在门口喊。
“什么？”
李林接过黄先青的邮件，疑惑的道，“这不是寄错了吧？”
“我去邮局，看你名字，就拿回来了，应该不会错吧？”
黄先青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