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母娘在屋里置了两张桌子，摆的除了红烧肉、兔子肉这些硬菜，还有炖老母鸡，李林正好奇怎么这么多菜的时候，就听见有人道,“大林哥。”
李林循声看过去，发现是黄毅勇，因为个子矮小，站在程玉山后面，被遮的严严实实。
宽大的白衬衫站在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整个人根本撑不起来，他把袖子卷起来，从黑色的裤口袋里掏出来掏出来烟，李林直接拒绝了，笑着道，“不抽了，再抽就上瘾了。”
难怪他老丈母娘今天这么大方！
儿子跟着人家赚钱呢，当然不能小气了！
说话间从厨房里钻出来一个老头子，李林也认识，正是黄毅勇的爷爷黄有生。
“你怎么舍福来了？”
李林打趣道。
黄有生笑着道，“前几天毅勇出去，要不是玉山反应快，差点让人给攮了，我现在这想想都后怕，今天特意带两瓶酒，咱们爷几个好好喝一杯。”
“那必须喝，陪你够。”
李林知道程玉山陪同黄毅勇出去收茶叶的事情，就是跟别的茶贩子起冲突了，打的不可开交。
“老哥，其实你心里明白着的，”
程百旺突然出声道，“要不是玉山和玉河在，人家撒不了气，最后也不至于动刀子。”
黄有生摇头道，“就毅勇一个人，由着人家撒气，那还得了？
拳头也能打死人的。”
程玉山把黄有生按在条凳上坐下，笑着道，“老叔，咱们先喝酒再说。”
他还真不能随黄毅勇喊，要不然他老子就得喊黄有生叔了。
到时候辈分就乱的更不像话了。
“哎，我不能坐这，”
黄有生把程应连拉过来，笑着道，“你比我长，你坐。”
程应连苦笑道，“年龄俺还比你小呢，今天咱们不算辈分，按年龄来吧。”
“那就没规矩了。”
黄有生说什么都不肯坐主位。
李林道，“那你俩并排坐，这不就中了嘛，再让下去，这酒咱们就别喝了。”
“中。”
黄有生推脱不过，坐了上去，然后拉着程应连坐在他的右手边。
饭桌上大家聊的无非是出手收茶、卖茶、打架这些事。
李林没掺和话。
吃好饭后，看到黄毅勇在那泡自己带过来的好茶，端起一杯茶，笑着道，“大勇，这茶不错，挺贵的吧？”
他们帮着黄毅勇送茶，处熟悉以后，得了不少茶叶和茶杯，不管都不是什么好的，玻璃杯是缺口的，茶叶也基本都是老梗。
程玉山不等大勇开口，便道，“你猜多少钱？”
“三块钱一斤？”
李林把茶杯举起来，看着里面漂浮着的茶叶，发现叶片不整齐，有不少碎叶，并不认为有多贵。
充其量就是闻起来特别香。
“哈哈，大林，这个你得加个零！”
程玉山得意的道。
“这么贵？”
李林再次举起茶杯，仔细观察道，“叶片薄，不均匀，少茸毛，不至于要这么多钱吧？”
他也是喝过好茶的！
真正的好茶，叶片非常均匀，形态好看，更不会有碎叶！
“大林，这没诓你，”
黄有生笑呵呵的道，“批给二道贩子，他们带到大城市，比这还贵。”
“大林哥，我们这都是山地上的野茶，你知道的，本来就不多。”
黄毅勇解释道。
李林点点头道，“那确实是稀罕。”
茶园里的茶一般都是国家统购统销，黄毅勇这种茶贩子根本没有机会拿到，所以一般就是进山，找那些茶农收。
而山上的野茶也是有数的，比不了大规模种植的茶园。
黄有生道，“你们尝一尝，喜欢喝就多喝，以后啊，越来少了，想喝就没机会咯。”
李林不解的道，“前些天我们去市里，发现到处在种茶树，怎么会少呢？”
“大概你们不种茶，不炒茶，不知道内里，我呢，从十四岁就挑着担子到处贩茶，一直到五九年，这才没有做了，”
黄有青叹气道，“也就最近几年，重新捡起来，把大勇带在后面跟着学，可他也就学了个皮毛，能勉强不被人给糊弄住。
真正讲究茶，这学问大着呢。
咱们这地方，土生土长的树种，就桂花、中柳叶、瓜籽这么几样，茶籽随风飘，飘到哪里就长哪里。
不管山头上几种树，全采下来，一锅炒，叶片大小、肥厚都不一样，炒出来的样子自然也不一样，参差不齐，香味不一，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好毛尖。”
“叔，还是你见识多。”
李林对他的话保持怀疑！
这跟他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解放以后啊，从外地进了不少茶树，天南地北的都有。
特别是最近几年，那个福鼎白茶，咱们市里很多地方种的都是这玩意，炒出来也叫毛尖。
这种茶树不耐寒，山上活不了，只能平坡地种，可发芽早，叶片厚，不用撒籽，插地里就能活，一垄一垄，茶园修起来也快也省事。
叶片均匀，肥厚，茸毛多，确实挺漂亮，口味不差，可毕竟不是一个种，打着自己的名号，卖人家的茶，不是那么回事，”
黄有生叹气道，“所以我说，过些年，咱们本地树种被外地树种换完了，想再喝本地树种的茶，基本很难了。”
“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李林仔细一想，就明白过来了，其实跟辣椒、西红柿、黄瓜一样，为了追求高产，大家都放弃了本地传统品种。
好坏，对错，没人知道。
但是，有些高产品种，不好吃是肯定的。
特别是牲口一类，白羽鸡、大白猪再怎么处理，做起来就是没有笨鸡、土猪好吃。
“这茶确实好喝！”
钱长江不等茶亮透，一口就闷完了。
黄毅勇给他续了水，笑着道，“好喝就多喝两杯。”
李林轻抿了一口，茶香扑鼻，入口有回甘，而且一连泡了三杯，依然有茶香，“真的挺耐泡的。”
黄有生爷俩在这里陪着唠了一会，没有多留，一人骑着一辆二八杠，直接就走了。
“我也得买辆自行车咯。”
程玉山打着酒嗝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