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牙子不知道内里，只感觉受宠若惊，这酒店里十六七岁小姑娘，高挑纤细，脸蛋嫩的能掐出水，对着自己这老头子，也是笑脸相迎。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些小姑娘看上自己了。
他既经历过旧时代，也经历过新时代。
旧时代的跑堂，那不光是笑脸相迎，还有一箩筐的片汤话，如沐春风，可惜都是小伙子。
他没有龙阳癖。
进入新时代，妇女能顶半边天，京城馆子里的小姑娘倒是多，可惜一个个鼻孔看人，好像欠她们钱似得。
哪里像这里，这些小姑娘知书达理，好得不得了。
他都在犹豫，要不要来这里养老！
毕竟，他也没有多少年好活了。
可只想了几秒钟，就拼命摇头。
他是有负担的，不是文三儿这种，孤家寡人一个。
现在厚着脸皮，拼着老命挣钱，也是为子孙计。
他大儿子的孩子、二儿子的孩子，都从乡下回城了，没有一个有工作的，他再不帮衬着一点，这一大家子可怎么过哦！
孩子们好，才叫好。
只为自己活，那叫自私。
哪怕死了，也得被人戳脊梁骨。
不过，他最心疼的还是自己的老闺女，在乡下待了十年，如今已经成了快近三十岁的老姑娘了，他看着揪心。
孙子都是男娃，皮实，苦一点没什么，这老闺女不能再受委屈了，他就等着几个孙子成家后，多挣点钱，剩下的钱全留给老闺女。
晚上。
李林把周牙子安排在了唐吉祥的招待所，钱长江和马亮、黄先青等人也算有眼力劲，直接也留下来了，不去打扰李林一家子。
李林回到租住的房子里，连喝了两杯茶后，酒醒了一半，看着李良和林欣身上穿的衣服，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不是老大之前穿的衣服吗？
你又给改了?”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最后的三年，基本就是家里的老幺穿了。
这说的是穷苦人家。
他大老林有必要这样子吗？
程玉梅把煤炉子上煮开了的烧水壶拎起来，一边往暖水壶倒水一边道，“老大个子长的快，有些衣服都穿不了半年，新着呢，又没破，你二儿子，老闺女，没那么精贵，不能穿啊？”
“咱差钱还是怎么回事？”
李林没好气的道，“穿这种衣服，你也不怕你儿子闺女被城里孩子笑话。”
“笑话？
谁能笑话？”
咣当一声，程玉梅把脚盆放到李林的脚下，“这衣服还是去年常开盛给的，说是香港的衣服，质量好着呢，改完了穿，在学校也不输给别人。”
“你怎么说怎么有理。”
李林看到程玉梅在那翻拾带回来的行李，里面全是旧衣服，“这又从哪里捡的？”
他是老板！
省内物流行业扛把子，不是捡破烂的！
这娘们不但不知道给他掌局，还尽给他丢脸，实在是受不了。
“什么捡的，这么难听？”
程玉梅觉得自己刚回来，带着三个孩子，一路奔波劳累，还得受李林呵斥，就更委屈了，“这是人家送的，都好衣服，你家亲戚，我家亲戚，看到这衣服，那肯定都抢着要的。”
李林看她神色，知道不好再招惹。
赌气似的，直接背过身子，爱咋咋地。
想不到迷迷糊糊中，居然被翻牌了。
早上上厕所的时候，淅淅沥沥。
说好的迎风三尺呢？
这叫什么事！
他才三十岁啊！
刚吃完中午饭，程玉梅就嚷着要回村里。
“家里有矿？你这么着急？”
腰有点疼，李林真不愿意开车。
“家里房子都盖好了，俺到现在都没看过呢，”
程玉梅摇着李林的胳膊，做小女儿装，“你带俺回去嘛。”
“你他娘的跟谁学的！”
李林浑身起鸡皮疙瘩。
媳妇凶悍，他怕。
但是，温柔起来更要命！
他媳妇从来没玩过这种套路啊！
“你这爷们不识好歹？”
程玉梅的脸一下子就板了起来。
“你想回就回吧。”
李林讪笑。
他后悔没有重生在结婚之前。
不然说什么都不要这老娘们了！
可惜现在已经生米煮成熟饭。
还能怎么办？
受着呗！
儿子闺女都是亲生的，不能没爹吧！
李林去货运站的维修点，找了一辆刚修好，没出车的卡玛斯牌5320，整个省内也不会超出十辆。
8吨重型载重汽车，这车一脚油门下去不止一个鸡蛋了，而是一个鸡腿。
除了重型货物，何大宏都不肯让这个车出门，宁愿闲着。
到达村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
唐桂花看到程玉梅愣了半晌后，从脸上挤出来了笑容。
“大孙女，俺可想死你了。”
唐桂花终于学精了。
闺女、孙女都是赔钱货，儿子孙子是养老保障，这是骨子里的，改不了，但是儿子、媳妇稀罕，自己去讨好，那是没错的。
果不其然，看着闺女高高兴兴地样子，程玉梅也就没法子再和婆婆计较了，生怕破坏这和谐欢乐的氛围。
而且，最重要的是，眼前这前四间后四间的大瓦房，程玉梅也实在没办法生气。
据说公婆也出了不少力气呢。
这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宅子。
屁股还没坐热，就拿着扫帚和丝瓜瓤，把里里外外全部扫了一遍，擦了一遍。
李林见她高兴，也就在家里多住了几天。
结果，遇到了修河堤。
出工，自带干粮，还没钱。
图什么啊！
“大林，你现在混出了样子，得给全村人做个榜样，”
李保国直接对着李林道，“你小子要是敢跑，老子跟你没完。”
“叔，你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人嘛！”
李林倒是不怵李保国，一个村干部，能怎么着他？
可毕竟是他长辈，他以后还是要在村里混的，少不了人情世故，不能不给这老头子面子。
再说，自己和钱长江混不吝，不当人的时候，这老头子也挺惯着他们的。
现在老头子想拿自己立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林，马上就是梅雨季了，”
李保国语重心长的道，“河堤决了，没得吃，没得住的，连柴火也没得烧！
要怪就怪咱们祖宗，当年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