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汇券这种东西，没本事是弄不到的。
也就自己家孩子，现在嘴巴叼了。
搁别家，有糖吃就不错了。
说不准，饭还还吃不上呢。
“孩子喜欢吃，就随便抓。”
李林倒是无所谓，他上次从省城回来的时候，一下子从人民公园南门口的友谊商店买了几十斤。
村里几十个孩子，一人起码能分一斤！
友谊商店里的东西全是进口的，此刻大概是高光时刻，不出意外，也就还能撑个二三年的样子。
“那也够了，吃多了，饭都吃不下去了。”
李建设拍掉虎头虎头的儿子的手，从右边口袋抓了几个二脚踢塞进他手里，“去玩炮去。”
李林指着桌子道，“你要不要跟长江再喝点？”
李建设摆手道，“不喝了，我在家没少喝。”
“你们呢，喝不喝了？”
李林望向陈昂等人。
“那不能跟长江哥比。”
陈昂等人摆手。
众人一起聊天，突然就聊到了洪老六受骗的事情。
陈灿羡慕的道，“还是建设有本事，直接就找到了人，那可是两万块钱奖金。”
李刚看向赵建设道，“洪老六给你钱没？”
赵建设笑着道，“他不给钱，我也不能让他把人带走啊。”
他如今是南洋货运站的经理，手里十几辆车，几十号人，在南阳那一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不过还是没法跟负责省城货运站的陈昂比，这家伙现在有五十两车呢！
而且，李林元旦前新订购的三十辆东风140，准备全部都放在省城！
年后，就有近百辆车了！
李刚道，“我们把那辆拉达截下来，后备箱车座上的包拎出来，一打开，全是钱，少说一百万起步，宋军这帮人是真有钱。
这钱我们直接扣着了，他要是不给奖金，你说我能让他把钱把人带走吗？”
“这么多钱？”
众人都忍不住惊呼。
也是这骗子命不好，要是得手了，这辈子吃喝不愁。
“这骗子怎么处理的？”
李刚好奇的问。
他个子没有陈昂和陈灿高，一米七不到，但是胜在肩膀宽，也是个一条好汉。
“别看洪老六叫唤的凶，还是个怂蛋，人都被我们摁住了，还不敢动手，最后还是宋军自己动手的，把骗子给打了个半死，”
李建设笑着道，“不过，那骗子也是有真本事的，居然又把宋军给说动心了。”
“宋军还肯受他骗？”
再次喝了半斤的钱长江回过头，诧异的问。
李建设道，“那家伙在平顶山是真有煤矿承包权的，这个做不了假，就是牛鬼神蛇多，怎么做怎么赔钱，宋军这些人最不怕的就是打架，估计还在琢磨要不要去平顶山。”
“你懂个球，”
钱长江突然大声道，“他是想拉大林过去，大林才不上这个档呢。”
众人齐刷刷望向李林。
李林摇头，没说话。
“大林，钢材、煤炭现在都要批条子，供不应求，”
李建设沉吟着道，“那矿要是把关系理顺了，那钱就跟大风刮来似得。”
“煤矿最大的问题是安全，下井是那么简单的？”
李林白了他一眼道，“搞出人命，谁能担得起？”
上辈子，如果李林遇到这种好事，肯定毫不犹豫的应了。
不就是打架嘛！
莽就对了！
但是，重活一回，他懂得的东西更多，顾虑更多。
他没有保证煤矿不出安全事故的本事。
不想用别人的生命铺垫自己的前程。
否则，睡觉都睡不着。
“大林，那里面事情我是知道的，”
李建设犹豫了一下道，“人没了，塞点钱，也就过去了。”
“可是，良心过不去啊。”
李林叹气。
“大林，我们都听你的，你怎么说，怎么做就是了。”
陈昂划着火柴，点着烟，吐着烟圈道。
“那你们以后就别操心这些闲事了，咱们啊，先老老实实地开车。”
开车顶多就是打架。
李林不怵这个。
初一。
程玉梅一大早就把三个娃给收拾利索了，准备了研究，要回娘家。
他从来没有这么积极过。
以前，欠爹妈的钱，回到娘家，嫂子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她真不愿意受那个气。
除非迫不得已，不然不回娘家。
可是，现在条件好了，娘家全靠她照应，几个嫂子看她客气的不得了，她就恨不得天天回去。
雪这么大，拖拉机水箱里的水都上冻了。
李林干脆就不开拖拉机了，拿了个扁担，礼物放箩筐里，直接挑着。
积雪深，小丫头一脚下去，埋半截身子，程玉梅干脆抱在了怀里，一家人深一脚浅一脚往陈家祠去。
陈家祠的年轻人，有一半在给他开车，他出名了，就没有几个不认识他的，口袋揣的两包烟散的干干净净。
中午是老丈人家，晚上是程百宽家。
想走都走不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初三雪停了。
初五太阳出来。
初八路面的雪化的差不多了，刘宽本、魏新兵这些人跟往年一样，过来了，把李家几间屋子挤的满满当当。
接着大学临近开学，李林开车把李进和黄世豪一起送到了省城。
火车是凌晨出发。
在火车站门口也是白等，李林干脆带着去喝酒了。
自从上大学以后，黄世豪的酒瘾收敛了不少，但是依然不少喝。
酒桌上，他不停的叹气。
“我学了经济学，学的越多，越是难受，”
黄世豪一边喝一边叹气道，“每个国家，都有经济崛起的必有之路，西方国家是靠奴隶贸易，殖民掠夺，咱们呢，没有这个过程，只能盘剥可怜巴巴的农民，补贴工业，然后换区外汇！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有良心的人不能读书，读了书，就会给自己找借口，自己安慰自己。”
“你啊，又说胡话了。”
李林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说多了没用。
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
喝完酒后，趴在饭馆的桌子上睡了会，时间一到，把他们送上了火车。
一九八五。
新的一年，正式实行实行“划分税种、核定收支、分级包干”的财政管理体制。
唐吉祥从李林那里十万块钱之后，正式承包了市里招待所。
而李林行事，再也没有顾忌，与皮革厂正式分家，各地市货运站的门口都挂上了中国通达物流、通达速运、通达快递的鎏金大字，一套班子，三个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