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司卓半天没有说话。
王晋只觉身边突然安静，一时有些慌张。他伸出手，“颜司卓。”
颜司卓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接住他的手握在掌心。
“把药吃了。”他轻声道。
“那你。。。”王晋说。
“我去。”颜司卓语速很快，“你把药吃了。”
王晋又追问，“你说话算话。”
“………”颜司卓皱眉斜了他一眼，“我说去肯定去，明天就去，可以了吧。”
王晋松了口气，脸色明朗很多，“你一定要好好上班，叶师傅帮你联系那个设计师，这个机会很难得，谈判前把准备做好，很多细节你都得亲自去盯。。”
“我知道我知道，”颜司卓不耐烦地打断他，“吃药。”
王晋笑了笑，“现在嫌我啰嗦，等以后案子谈成，你就明白了。”
颜司卓哪儿有心情管案子能不能成，他打量着王晋，忧心忡忡，“我不在家，你怎么办。”
“该怎么过怎么过，”王晋随意道，“这地方我住了这么多年，还会不熟悉吗。”
颜司卓抹了把脸，“那能一样吗。。”
“你真的不用管我，”王晋说，“不要因为我，改变原本的生活方式。你现在正是最该努力的时候，不能分了心。你上次没听叶师傅说吗，机会来了，你不做好准备，它就会溜走，你忍心吗，而且。。”
“够了够了，”颜司卓耳朵生茧，“我怕了你了祖宗，我去，我好好工作，我发誓，这样可以了吗。”
王晋挑挑眉，“这还差不多。”
颜司卓默默摇了摇头，从衣服里拿出颜晟给他的旧式手机，放在王晋手里，
“爸送你的。”
王晋一愣，“他什么时候。。”
“今天上午，本来说是看看你，”颜司卓抚了抚他的头发，“我怕你别扭，让他先回去了。”
王晋眼底闪过愧疚，“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
“这没什么，他都理解，”颜司卓说，“不过你不能继续这样，不要因为这次的事，就把自己封闭起来。过不了多久一切都会好的，你要放宽心。”
王晋浅笑，“知道了。”
“这个手机，来，你自己摸摸，”颜司卓握着他的手指，一个个放在摁键处，“这个一，是我的号码；二，是我爸的号码；三，是小杨的号码；四，是小谢的号码；五，是警察局；六，是医院；七，是消防队。。”
王晋笑出声，“我没事儿给消防打电话干什么。”
“以防万一嘛，”颜司卓说，“记住没。或者其他的不记都行，把一记住。”
王晋点点头，笑道，“记住了。”
颜司卓也笑了，“坐会儿，我去拿水果。”
颜司卓去了厨房，边切水果边时不时往客厅看。
没过一会儿，他就端着盘子回来了。
“水果我自己吃就行，”王晋说，“下次别切了。”
“我喜欢切，”颜司卓说，“劳动光荣。”
王晋笑道，“你在工作上也能这么勤快，我才放心。”
颜司卓赶紧给他喂了口西瓜，“吃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
“以后，每天中午我都回来，三餐陪你一起吃，”他说，“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别进厨房，别乱拿剪刀之类的东西。”
“你中午别回来了，”王晋说，“你公司离这边不近，来回跑算上堵车，太浪费时间了，这样你不能午休。”
“至于中饭，”他说，“我记得锅碗瓢盆的位置，我可以自己做点儿简单的。”
“这个你别想，”颜司卓说，“我不用午休，我就想回来给你做饭。”
“不行，”王晋说，“你不用陪我吃饭。”
颜司卓蹙眉，“少得寸进尺啊，我都答应你去上班了，这个绝不可能，你一个人能做出什么吃的。”
“我怎么做不了了，”王晋说，“这是我家我最熟悉，而且我又不是不会做饭，你的担心多余了。”
“再熟悉现在也不行，”颜司卓说，“而且煤气，电磁炉，还有菜刀那些，多危险啊，万一出了事，我又赶不回来，你怎么办。”
“不会出事，”王晋重复，“我不会出事，我会很小心。”
“我说不行就不行。”颜司卓硬声道。
王晋脸色一垮，“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颜司卓无奈，“我怎么就看不起你了。”
“我只是暂时看不见，又不是断胳膊断腿，”王晋说，“你把我当残疾人养是吗，你觉得我什么都只能依靠别人了是吗。”
“我。。。”颜司卓一懵，“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还不适应。。”
“那你觉得我需要多久适应，”王晋抬高声音，“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你觉得我今后什么都不能做，最好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像个废人一样活着就行了是吗。”
“我没这么想！”颜司卓刀叉往盘里一摔，瞪着他，“我只是关心你的安全，怕你受伤怕你出事，你自己主观臆断这样揣测我，你想过我会不会难受吗！”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爸没有，我没有，所有人都没有，我们都只是关心你，想照顾你，想让你好好养身体，”
“你这个样子，把我们所有人拒于千里之外，”颜司卓垂了眉，“我们不会失望吗。”
“可我就是这样的人，”王晋冷道，“我没有求你这样关心我，你如果厌倦了，大可以不再管我。”
颜司卓神情一滞。
空气瞬间冷却，凝固得让人喘不上气。
王晋面容冰凉，他看不见颜司卓的脸，但是能感到灼热的火气燃了眼球。
颜司卓死死地盯着他，目光锋利，紧紧地抿着嘴唇，压抑呼吸的加速。
双方僵持着，王晋等着他骂回来，等着他说自己不想忍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在等什么，但他知道，他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原来违背心愿的话，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刀，既捅了别人，又伤了自己。
许久，颜司卓眸间的明火敛为暗火，透着决绝的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低声道，“你这招没用，别妄想。”
王晋一僵。
颜司卓脸色铁青，把盘子放下，低头收拾茶几，“你想故意激怒我，让我失去耐心，让我从此不想再管你，甚至厌恶你。”
他扭了扭脖子，“你总是擅长各种花样逼我说分手，以前是，现在更是。”
王晋哑然。
“所以你要想骂，就尽情地骂，不够了打我都行，”颜司卓淡道，“我不会放手，你死了这条心吧。”
“还记得那晚我怎么说的，”颜司卓沉着目光，“我向你确认过，是不是真的答应和我结婚。如果你再反悔，我会让你后果自负。”
王晋一怔。
“变相逼我分手，我有多忌讳这个，你清楚。所以我会一直记着，每一次我都记着，”颜司卓一字一句，目光发狠，“我要你用以后所有的时间，偿还惹毛我的后果。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
王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不对你凶点儿就分不清事情的严重性，”颜司卓轻哼一声，“还有啥想抱怨的，继续，我慢慢听。”
“………”王晋一噎，扭过头，坐远了点儿，凉道，“不想说了。”
颜司卓嘴角一勾，捏了捏他的脸，被王晋挥开了手，“被我说中心思，难为情了，吃瘪了。”
“别自诩聪明，”王晋幽幽道，“我没你想法这么曲折。”
“行行行，就我多想了，我矫情了，”颜司卓笑道，“你想发脾气，我给你当出气筒，我乐在其中，你别跟我客气，尽情使唤。”
王晋小声道，“我才没那闲工夫。。”
“我闲，”颜司卓说，“陪你这方面，我最闲了。”
王晋忍了笑意，“不想跟你说话。”
“那就不说了，”颜司卓揽过他的腰，嘴唇追了过去，“用心感受。”
温柔如水的吻后，颜司卓贴在他的耳边轻念，“我们都是真的关心你，从来没有因为这次意外改变什么。医生也说了，只要积极配合治疗，肯定会恢复的，你不要心急，我会在你身边。”
“你平时一直忙碌，连过年都没怎么好好放松，正好，趁这段时间，抛开工作，就当放个假，等你好了，咱们还要办婚礼，度蜜月，一堆事儿，有你累的；”
“你与我而言，是生命里最重要的，胜过事业，胜过我自己；你说不喜欢失去自我的人，可我的中心就是你，在你这里，我才能看清自己，我才能走在生活的正轨。你心情不好，变相伤害自己，同时也是在伤害我，我不怕难受，可我怕你痛苦。”
“我爱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爱你，这句话从第一次告白我就开始说，当时你不信。如今，你好不容易信了我，却又不相信自己。我可以挽救你对我的不信任，但我很难挽救你对自己的怀疑。我只能告诉你，我要求未来的每一天，你都必须在我身边，必须待在我的生活里，我会把你过去失去的，遗憾的，期望的，全部补偿给你。只有你幸福了，我才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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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颜司卓刚做好早餐，门铃就响了。
王晋疑惑，“这么早，谁啊。”
颜司卓手在围裙上呼了呼，“小杨。”
他打开门，小杨阳光的笑脸探了进来，“少爷。”，又朝餐厅嗨了句，“王总早上好。”
他把手里的礼盒放在鞋柜上，“我买了点儿补品，对。。”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压低声音，“这个有好处。”
颜司卓一掌拍了他的后脑勺，“去厨房帮忙。”
“好嘞，”小杨笑眯眯走进屋子，径自去了厨房，“王总，我这么来打扰，也不太好意思，给你做做饭，补偿一下。”
王晋笑了笑，没说话。颜司卓过来后，他脸色立变，低声道，“你昨晚没说小杨会来。”
“我去公司的时候，他在家帮我看着你，中午给你做饭，你要想吃水果啊，听广播啊或是啥的，直接叫他。”
“。。。”王晋漠然道，“这跟你在家有区别吗。”
“他又不是我，你说有区别吗，”颜司卓想了想，“对，我得警告他，不准对你动手动脚。”
“………”王晋压着嗓子，厉声道，“让他回去，你这样做，是打扰别人正常生活。人家在我这儿耗一天，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了。”
“这是他的工作，”颜司卓说，“你要不愿意小杨，我让文昌过来。”
王晋眉头一竖。
“不愿意吧，”颜司卓说，“好好让小杨陪着你。你要是介意他，我让他不出声，少说话，离你远点儿，你就当他不存在。”
“这么一大活人，我怎么当不存在。”
“反正就三条路，”颜司卓掰着指头，“要么，我陪你，要么，小杨留下来，要么，派文昌看着你，自己选。”
“………”选你大爷。
颜司卓穿上外套，把小杨招到了门口，戳了戳他的胸口，小声道，“昨晚说的，记住没。”
“记住了，”小杨保证道，“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颜司卓其实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自言自语，环顾着房子，“真想装摄像头。牵去我办公室。”
小杨笑出声，“您去上班吧。”
颜司卓走后，小杨去厨房，把粥端了出来。
王晋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确认颜司卓真的离开了，叫住小杨。
“谢谢你跑这一趟，”他笑道，“吃完早餐，你就回去吧。”
“您跟我客气啥，”小杨把包子也端了来，“我不能走。我走了，少爷得把我灭了。”
“我不告诉他，”王晋说，“你等下就回去，我不用你陪，这些事，我都能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