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伯郁郁寡欢了好些日子,柳父一直陪在他身边,生怕他有什么想不开的,有个万一。
大队长前前后后去了几趟镇上,总算是把事情搞清楚了。
说起来,这事儿是有人算计柳玉堂。
知道柳玉堂有个在京城当官的堂弟,有个嘎嘎能赚钱的堂妹,就想着把柳玉堂扯下水,握个把柄啥的,好从柳蔓宁和柳二哥手里捞点钱跟好处。
谁知道,柳玉堂决口不提那俩人,直接把自己老娘给卖了。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他老娘就跟人珠胎暗结有了娃!
五十出头的老太太了,老蚌生珠,给那瘸腿男人和婆家一群大姑子小姑子稀罕的,当稀有动物对待。
方爱玉被养的白白胖胖的,才五六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像临盆了一样。
设计柳玉堂的人一瞧坏了事儿,生怕被柳家人惦记,连夜就跑了。
“你说这事闹的……”
大队长一阵唏嘘,“柳玉堂这混账明知道赌博没好,还听人撺掇去赌!难怪大山哥那么难过,就是这事儿……”
他眉头紧紧的蹙成了川字,问媳妇的意见。
“咱们怎么跟大山哥开这个口?!”
大队长媳妇瞥他一眼,“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怎么,柳玉堂自己经不住诱惑的事儿,还能怪到咱们阿宁头上去?”
说完,啐了口。
“那还有没有天理了?!”
大队长张了下嘴,想反驳又没反驳,无奈且无力的叹气。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
好一会儿过去,大队长媳妇劝他,“大山哥不是那样的人,不会怪兰舟和阿宁的。”
大队长沉默了会儿点了头。
其实,他更怕柳父心里有疙瘩,认为柳玉堂和方爱玉这事,因兰舟跟阿宁而起,心生愧疚。
但事已至此,说再多想再多都没什么用。
他愁的抓了把自己头发,站起身,“我去趟大山哥那。”
大队长媳妇想了想,追出去。
“你把人叫来咱们家,一起吃个饭,我去小卖部打点酒,你把事情摊开来跟他们好好说说,顺便给他们送行。”
大队长想着也行,就答应了。
饭桌上,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么一说,柳父与柳大伯好半天没说话。
柳父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自己儿女的缘故,心头满是惭愧,“大哥……”
柳大伯抬手制止。
“跟兰舟和阿宁他们没关系,是柳玉堂……的错。”
柳大伯看柳父,“老三,这事怪不到兰舟和阿宁头上,这道理大哥懂,不用担心,大哥没事。”
大队长在一旁也笑着说和。
这事确实怪不到他们兄妹头上,柳父其实也明白,就是这事因自己的儿女而起,唉。
大队长察觉到他的神情,很是无奈的在心里叹气。
就知道柳父这性子会惦记上这事儿,果然。
……
京城,郊区小院。
晚上有月嫂照顾孩子,柳玉清洗漱好回了房间。
他媳妇看到他就笑,“我还要坐一个月的月子,身上会越来越脏,这屋子里空气也会越来越臭,你确定不跟我分房睡?”
“不分。”
柳玉清也笑,“我虽然念书少,但也知道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叫夫,分房睡那成什么样子?”
他摇头不愿意。
他媳妇有些无奈,“咱们只是暂时的,你睡旁的屋子,我好跟月嫂睡一个屋照顾孩子……”
“月嫂说让你晚上好好休息,孩子她照顾的过来。”
柳玉清弯腰给她野了掖被子,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放进被窝里,“晚上凉,你还在坐月子,小心落下病来。”
女人眼底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我没事。”
柳玉清去衣柜里抱了两床被子出来,把立在门后的蒲席铺在地上,被子折成两层,扑上去,再把盖的放上去。
女人看着他利落的收拾,问他,“爸那边怎么说?答应留下来了吗?”
“……答应了。”
柳玉清沉默了一会儿,开了口,“媳妇,你知道的,我妈……”
他生怕柳大伯回家一趟反悔,一直没把柳大伯答应留在京城的事告诉自己媳妇。
现在她问起来,柳玉清也没隐瞒,把跟柳大伯关于孝顺方爱玉的那番话说了,问媳妇的意见。
女人想了一会儿,轻声道,“玉清哥,有些话我说不合适,但……爸说的对,你现在的命也好,好日子也罢,都是三叔三婶跟三房的兄弟堂妹们给的,咱们该孝顺的是三叔三婶,你妈……不如听爸的话,放下吧。”
柳玉清垂着眸子,睫毛挡住了视线,看不清他眼底什么情绪。
女人却能从他微微颤抖的嘴唇上看出,他心里肯定很难受。
她轻轻叹了一声,覆盖上柳玉清的手,“玉清哥,古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但古话也说了,母慈子才孝,难道你想为了一个不把你当……当人看的生母,再重蹈覆辙一次,让爸老无所依,让我和儿子以后孤苦一生,让三叔三婶和兄弟堂妹们伤心难过吗?”
柳玉清霍然抬头,连连摇头。
他红着眼眶,说,“道理我都懂,就是、就是觉得我妈很可怜,又觉得……可怜之人又有可恨之处,很痛苦很纠结……”
女人摸上他的脸,慢慢拥抱住他。
“她确实是那种可怜的必有可恨之处的人,你纠结痛苦我都陪着你,但玉清哥……”
她轻轻抚顺他的后背,慨然叹息。
“……你动摇的时候,一定要先想想我和儿子,我们一辈子都只能指望你,她还有你大哥照顾,我们只有你!”
柳玉清抱着妻子,眼窝暗红,轻轻点头。
“……玉清哥,你是一个好男人,我想跟你过一辈子的!大嫂常跟我说她想再怀个女孩,一直怀不上,很羡慕二嫂和三嫂儿女双全,我也羡慕。”
她直起身子,抬手擦去柳玉清眼角的泪痕,笑着说,“我还想给你再生一个女儿,阿宁说一男一女正好凑成个好字,好日子的好。”
“我啊……真的很希望我们的日子能越过越好,你想吗?”
柳玉清点头,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哽咽的应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