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粗盐洗了牙，用凉水缓缓擦拭脸上，虽然水面倒影中的自己还是个猪头，但比起昨日来说也已经好了不少。不过这些并不要紧，修养个十天半月还是可以缓过来的。
现在，先去将秦小姐给自己的镯子折了现。
……
井巷中街边摆摊的小贩不多，乞丐却是遍布整个巷子。
并不是这些小贩不想进来，而是这些乞丐们实在是凶，除了某一些打点的好的摊铺，其余的都会给搅黄了。偏偏这些乞丐和官府里的那些家伙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里面，搞得周围人都敢怒不敢言。
这些摊贩其实和这些乞丐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但却经常相互嫌弃。做生意的小贩天生嫌弃乞丐，这些乞丐也嫌这些摊贩占地方。一来而去，本身没什么利益纠葛的两者成了见面就眼红的仇人，早年间是这些商贩发难，不让这些乞丐在周围乞讨。
可这么一来，他们又该去往何方呢。这种职业，本就是到哪里都讨人嫌。
今日已经日上三竿，这些乞丐却还没有出来要饭。
要是往常，这些乞丐们在太阳刚出头的时候便要起来卖惨了，缠着那些来井巷买东西的外地老板。一般来说，那些老板都会或多或少的给些银两，所以这些乞丐的小日子过的也很不错。要说起这些乞丐，都是一些可伶人，绝大多数是从外城来的一些难民。
灾荒年间，旌安国各大城内都会滞留很多难民。
虽说旌安自然条件极其优越，但还有些地方粮食收成不好。而做为旌安国综合实力排的进前五的大城，经济实力仅次于长景的地方。自然就成了救济灾民的最好粮仓。
饥荒过去，在故里有田地有屋子的饥民都回去过日子了。但还有些一穷二白的难民，在故里也没有什么土地，回去也是饿死，不得已只能留在此处。
这些人别看手脚健全，却没有什么一技之长。
就连陈宁那样的穷酸书生也还算写的一手好字，能够谋生。像他们这般大字不识几个，身子又羸弱的人，除了乞讨竟然真的没有别的活路。
幸亏，这乞丐里面出了个有主意的头子，打通官府，让他们在这井巷有一隅之地安身。并且逐渐由饱受冷眼的底层爬虫一步步有了让人尊重的地位。
这头子，叫丁旭。
今日之所以和往常不同，就是因为丁旭目前还没回来。老大昨天走的时候都说了，只是见昨日那个姑娘，但见个姑娘一夜没回来？这就有些让人担心了。
当下可不是什么风流的世道，两人的进展也不可能有那么快。
枯瘦的老乞丐将头都快缩到那破旧的袄子里了，他目色复杂的看看面前几位瘦弱的几位，低声说道：“我看咱们还是去找找吧，别真有个三长两短了。”
对面站着的乞丐瘦成了竹竿，他咧嘴道：“可别把老大想的太过脆弱了，他昨日除了偷去一身衣服，洗了洗澡，也没装了几文钱。真要是这甸城内有什么歹人，也不至于去找他的晦气吧。依我看，肯定是和那位小姐一见钟情，然后嘛……嘿嘿。”
他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副谁都懂的神色。
“你小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想好怎么讨钱来的实在。我可听人们说了，女人就是下了山的老虎，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另一位乞丐接过话茬。
“是的是的。”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乞丐也点点头。
“蠢，真是蠢，尤其是你小子，别年纪小小就这么想。以后老大可说了，攒够了钱就去买几亩地来，还要让你们这群小子娶个媳妇。”那高瘦的乞丐点点那小乞丐的头。
小乞丐补充道：“还有我爹娘，老大说我爹娘去了别的地方，等我长大就回来接我。”
那高瘦的乞丐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凝滞了，点头道：“那是那是。”
老乞丐默默叹息一声，这小家伙的父母染上了瘟疫，早就死了。这孩子本是弃婴，又因为父母有病，没人敢收留，只有丁旭在大雪中将他抱回来。那年他才一岁多。不过日子嘛，总要有个盼头，虽说已经不可能盼到了。
不去想这些，他开口道：“正午时候还没回来的话，我们就去找一下吧。”
正午还没回来说明确实有一些情况，这个时候找也是应该的。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点了点头，商讨结束后，就应该办正事了。有些乞丐走着走着腿就耷拉下来，而那个小乞丐则是将上衣脱下来，露出瘦骨嶙峋的身板。
可当他们没走几步，迎面碰上的人让他们惊了。
“那，那是老大？”一个乞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众人扭头去看，只见从西面走来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这男人模样狼狈，身上衣服被撕去了好大一块，鼻青脸肿，就连走路的脚步也很虚浮。
但依稀还能认出他的面容，正是丁旭。
昨晚一夜未归，今早竟然伤痕累累？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乞丐们不敢托大，快速围了上去。而丁旭看到他们围拢过来，露出了苍白的笑来，他顺势坐在地上，喘了好大几口粗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
几人皆是一脸紧张的看着丁旭，想要知道他身上的伤势拜何人所赐。难不成真有人拦路把老大给抢了？那也太不开眼了吧，抢乞丐？
“没什么。”丁旭摇摇头，没有多谈，对围过来的那娃子呵斥道：“你小子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去干活。对了，先给我端杯水过来。”
大家伙不知道丁旭这是唱的哪一出，为什么不提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反而是要一碗水过来。他们不敢多问，老大既然不愿意提肯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但那个高瘦的乞丐还是没忍住，迟疑说道：“老大，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只是摔了一跤而已，不用管我。”
丁旭瞪眼看他，接着呵斥道：“这都快下午了，你们还围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去找事情去做，乞丐不努力也是会被饿死的，这件事情你们就不要再问了。”
“可……可是……”
那高瘦乞丐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但最后终是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径直走开。其他人看老大这个样子，也不敢去触霉头，识趣的去做各自的事情。
丁旭接过小乞丐端来的热水抿了一口，用力的咽了下去，之后又咳几声，带出一片血痰来。看到小乞丐瞪圆了眼睛看自己，他又佯装怒了：“走开，我没事。”